双安脚下没停,悄声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拿出匕首挑开第二间房的门栓。
“我们在外面。”梅效白附耳过来,往她手里塞了盒洋火。
兰清若轻轻推开门,迈进去,又悄悄关上。
房间很小,窗口略深,月光只射到窗口处,遥远得像天边的月亮。鼾声此起彼伏,床上的人睡得很沉。
心急如焚地一路赶来,走进这间房门,兰清若却有些不知所措,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表哥面前已经没有曾经的肆无忌惮刁蛮无礼。
她往前走了一步,正犹豫着想叫醒他。只见床上的人猛地往上一蹿,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直抵她的脖子。
“谁?!”江怀远低声喝道。
匕首折射着窗前那若有若无的月光,刺痛了兰清若的眼睛,她乱糟糟的心倏地沉了下来,“是我,表哥,清若。”
“清若?!”江怀远不敢相信,“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她推开他的手,找到桌边的油灯,点亮。
“找你可真难,我以为得找上几个月,到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等到那一天。”兰清若冷冷地站在一边。
“清若,什么意思?”江怀远上来抓住她的手,“你不是和梅老爷在一起很安全么?!”
“什么很安全?!”兰清若甩开他,“刘湘君,你知道吧?林秋白?万春秋?这些人你都知道吧,他们要杀我!我侥幸没死,其它人又追上来杀!今天你表妹还能站在你面前,只能说我命不该绝,否则早死几百回了!”
“什么意思?!”江怀远退了两步,“什么意思?”
“好了,表哥,我们别在这耽误功夫了。”兰清若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你也坐好,我们好好想想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我?!”江怀远转了两圈。
兰清若只觉得胸口发闷,“刘湘君说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我该死,可是,表哥,我看到了什么表哥不是最清楚么?!你能不能找上面的人解释一下,我能有什么威胁,我,我能坏什么事、、、、、”她急切地抓住江怀远的袖子。
“清若,你怎么、、、、、就能确认想杀你的人是我们的人呢?!”江怀远反握住她的手,片刻,倏地松开。
“我、、、、、那一路都是你带着我去的,我何时离开过你的视线?!我又没和别人深交过,对,刘湘君是你认识的吧?林秋白是你们的人吧,你还说不是你们的人?!你还说与你无关?!你是不是在躲着我,你是不是想看着我死才甘心!”兰清若冲上去抓住江怀远的衣襟,流着泪说,“表哥,这事你不出面,清若会死的,会死的,你知道么?!”
“你别急你别急!”江怀远扯着头发在屋子里转着圈。
“你不知道我现在真像坐在火山尖上,不知下一刻爆炸是什么时间,我没做别的事,除了和你一起,你说、、、、、”她呜呜地哭起来。
门悄然被推开,梅效白走了进来。
江怀远倒没有显出诧异来。
梅效白把兰清若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抚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对江怀远说,“你也坐下吧,我们商量一下,你把清若交到我手上,我总要保证她平平安安的。”
“谢谢梅先生!”江怀远坐在床边,垂下头。
“你是不是有所怀疑?!”梅效白盯着江怀远问,面前的江怀远和首次在船上见到的江远怀已经迥然不同,那时候即使面前危险,他的眼睛也熠熠生辉,现在,则是冷静清冽。不过才十几天而已。
“我,我把所有的事想了几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江怀远抬起头,格外认真地说,“我和清若一同长大,我遇到稀奇刺激的事总喜欢带着她,她也愿意跟着我看热闹,来庆丰,到汪东才的达济苑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认为清若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呢?”梅效白心里暗自叹息。
“我,我真,真想不出!”江怀远迟疑地说。
兰清若哭过之后,脸上一片麻木。
“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梅效白用拇指抹去兰清若眼角的泪迹,捏住她的下颚揉了揉,她眼珠转了一下。“武仁合说你偷了一份他们的东西,这是真的吧?!”
江怀远刚想反驳,张开嘴,却又闭上,没说话。
“好,我们再说第二件,你还记得出事那天兰清若穿的是什么裙子么?”梅效白问。
“我、、、、、”江怀远猛地抬起头,迅速觑了梅效白一眼,又漂了过去,“我怎么会记得?”
“清若,你记得么?!”
兰清若突然直起腰,“我当然记得,那天兰草给我收拾衣箱时、、、、、、我原本要把那条黑色缘金边的细纱裙子带上,她说那裙子脱了线,她还没缝好、、、、、所以我那天根本没穿什么黑色缘金边的裙子,达济苑的树纵中怎么会有那条裙子的碎片?!”她眼里冒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表哥,你别说你不知道!那条裙子是二哥回国时替我买的,国内可能没几条。”
江怀远挣扎着撇开眼睛,“碰巧吧。达济苑又不是不进别的女人!”
梅效白背手站在窗边,微微低头,俯视着弓腰枯坐一边的江怀边,“清若在船上把湿衣裙脱了扔进河里,正好搅进船桨里,我记得她的裙子是一条素面墨绿色细布裙。所以那天武仁合说到那条缘金边的黑裙子碎片我就想到或许这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就是让武仁合认定那天去偷东西的人是个女子,且是个家世不凡的女子,所以他对清若紧追不放,没想到的是清若竟然取得了武仁合的信任,那人干脆想着把清若悄悄灭了口,让人相信那丢失的东西从此和清若一起归于沉寂,让人意外的是清若再次脱离险境,这时候再杀清若已错失了好时机,于是他干脆顺势让清若真的把那顶帽子顶起来,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手里有着重要东西,虽然各方势力相对平衡,她暂时没有风险,但正如她所说,她就如同坐在火山口上,危险随时都可能降临。这,你还说与你无关?!”
兰清若也站起来,走到梅效白身边,默默地看着江怀远。
“还记得船上你把清若托付给我时的情形么,清若说要与我冒名未婚夫妻,你似松了口气,还去梅家大闹一场,把这出戏夯得实实在在,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你只需把实情给兰老夫人说了,她为了清若的安全如何不会配合,可你却真真切切地把假戏做成了真,为什么,因为你意识到清若将要面临危险,你内疚,你痛苦,一厢情愿地想给她另一层的安全保障做为偿还。”
“是真的么?!”兰清若虽然平静,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着哭腔,“你知道?!”
江怀远沉默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