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姨娘是可以直接进书房的,可见她平日在府里得宠。 书童通报后,她袅袅娜娜进门,到底是受宠的妾室,她的面容精致,身材丰润,举止也颇为得体,三十余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二十刚出头。 凌姨娘含笑向冯尚书请安:“见过老爷。”。 冯尚书因凌家之事,对凌姨娘只淡淡嗯了一声:“起来说话吧。” 凌姨娘心中一惊.果然如女儿所说,外头的狐狸精就是厉害,进府还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将老爷迷得失了魂魄。 再看婉娘本人,虽不施粉黛但已是清秀绝伦,柔弱的娇美中带着几分坚毅,正是让男子又爱又怜的模样。 凌姨娘心中暗恨,但面上却是一副和善的笑模样,她似乎刚看到婉娘一般,亲热道:“老爷在书房待客,是贱妾打搅了,该打该打,不知姑娘贵姓?” 婉娘冷冷道:“婉娘。” “原来是婉姑娘,我刚听莲儿说起过的。”凌姨娘熟敛地上前想拉婉娘的手,被婉娘侧身避开。 凌姨娘面不改色笑道,“听闻婉姑娘是千里迢迢投奔徐府的,可怜婉姑娘才貌俱佳,怎么就被徐府拒亲了?唉,到底是父母双亡之人,可怜见的。” 点出了婉娘的亲事,又点出婉娘是父母双亡的不详之人,怪道凌姨娘在府上能屹立不倒。 凌姨娘假意擦了擦眼角,继续道:“方才莲儿说了,婉姑娘上门是为了盘缠银子,我这里准备了二十两银钱,特特给婉姑娘,姑娘莫要嫌少。其实若是姑娘愿意,我凌府有不少儿郎,也堪为良配,虽然不能为正室,但好歹生活有个着落……” “够了!”冯大人见凌姨娘说得越发没有边际,不由得出言阻止,但他的内心也十分好奇,到底婉娘是什么来头。 此时,外头的喧闹声传来。 原来,冯夫人听了敬嬷嬷的回话,先遣女儿来探听消息,自己在后头即刻过来。而另一边冯妙莲也过来探听消息。 姐妹两人原本就不对付,此刻在书房外头见了面,彼此都心中不屑,只是碍着在书房外头,不敢大声喧哗。 冯妙莲低声道:“母亲和姐姐真是慈善人,将外头的狐媚子直接送到了父亲的书房,妹妹真是自愧不如。” 冯蕙脸色涨红,低声回道:“一个闺阁女子,口口声声提起狐媚子,妹妹的规矩到哪里去了。” “规矩?姐姐还好意思提规矩?我从未见过送妾室给父亲的规矩。” 婉娘是来拜见母亲的,如今人却在父亲的书房,说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妥当。 冯蕙是个厚道人,素来不会吵嘴,被牙尖舌利的冯妙莲一讽刺,立马就处于下风。 避讳凌姨娘而出门的冯荇见此情此景,不好上前明着为嫡妹撑腰,但他情知凌家大势已去,用两个拳头对着轻轻一碰,示意冯蕙不妨与冯妙莲直接对上。 冯蕙是个聪慧的,立即声音大了几分反驳道:“谁送妾室给父亲你说话需得说明白了。若是真有此事,我即刻去向父亲请罪,若是没有此事,妹妹需得向母亲赔罪才是。谁家的规矩,庶女可以对嫡母指手画脚。” “哼,当我不知道,分明是你们见姨娘得宠,不想让姨娘独大,故而送一个女子来分姨娘的宠。”冯妙莲的声音也变得大了。 冯蕙抓住漏洞,高声道:“妹妹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姨娘独大?宠妾灭妻可是大罪,妹妹莫要为父亲召来非议。再说,我们府上母亲位居正室,安如磐石,哪里就姨娘独大了?” 冯妙莲冷笑道:“安如磐石?府上即将搬迁,连宅子都是我舅舅半卖半赠的,不知姐姐哪里来的信心安如磐石?” 冯蕙以更高的声音道:“什么舅舅凌家什么时候成了冯府的舅家了?” 婉娘在书房里头笑了,淡淡对冯尚书道:“凌家人在外头可不是自称冯府的小舅子吗?冯二姑娘说得倒也没错。” 凌姨娘是个有眼色的,见冯尚书的神色不对,早缄默不语。 冯尚书正满肚子火气,听闻凌云霄在外头自称小舅子,不仅打着自己名号卖官鬻爵,还将宅子说成半卖半送,如今又传出宠妾灭妻的说法,一股火气从心头直窜上来。 冯尚书劈头盖脸对凌姨娘道:“你怎么教导的莲儿?你瞧瞧她的样子,哪一点像大家闺秀,你不会教莲儿就送给夫人,由夫人亲自教授规矩。” 凌姨娘连忙跪下道:“老爷,二姑娘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请老爷莫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凌姨娘说着泪水垂落,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韵致。 可惜此时的冯尚书哪里还有心思看她,雷厉风行吩咐道:“吩咐管家,暂且不用搬家了,将宅子的契纸给凌云霄送过去,也不必避着人。对外头一概说凌家是凌家,冯府是冯府,凌家女儿只是在冯府为妾,妾的娘家算不得冯府的亲戚。” 凌姨娘如同遭到了雷击。这些年,兄弟凌云霄借着冯尚书的名义做生意,开铺子,谁不会给几分脸面,若是传了冯府与凌府无关,今后弟弟的生意怎么办?老爷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下这么绝情? 凌姨娘抱着冯尚书的腿,哭道:“老爷,您这是为何?凌家哪里做的不好,要打要骂都使得,老爷只管指出来,妾身让弟弟上门赔罪。” 冯妙莲听闻要与舅舅断交,仗着平日的宠爱冲了进来,大声道:“父亲为何要与舅舅断交?舅舅平日对我们甚为恭敬,节日生日的冰敬、炭敬都是厚厚的送进来,并没有半分不敬之处。” 婉娘闲闲坐下来,拨弄着指甲,看也不看冯尚书。 冯尚书怒道:“什么舅舅,你舅舅是文轩阁学士,哪里又出来一个走卒贩夫的舅舅?平日你学的礼都去哪里了?没有你姐姐的半分娴静,出去,去你母亲院子里头抄写十遍女则。” 冯妙莲平日受宠,连句重话都没受过,骤然被责骂,眼中满是不屈和愤怒。 凌姨娘屡屡给她使眼色,她都视若无睹。 婉娘慢条斯理道:“冯大人,你这位舅爷我是听说过的。冯姑娘昨日还亲自上徐府做媒,想将我许给这舅爷当小妾,听闻冯姑娘连日子都定好了。” 冯妙莲满心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地,她指着婉娘的鼻子骂道:“必定是你这个狐媚子,受雇于夫人,迷了父亲的心窍,想要离间父亲和姨娘……” “二姑娘,不得无礼……”凌姨娘连忙出言阻止。 “好。好。好。”冯尚书气得浑身发颤道,“凌云霄敢背着我卖官鬻爵,你敢当着我如此说话,还敢私下给人做媒。看来到底是商人出身,根子就是俗不可耐的。荇儿,你吩咐管家将二姑娘带下去,禁足在后院,让教养嬷嬷去后院好好教规矩。” 冯荇在窗外候着,听闻此言,连忙吩咐了婆子绑了冯妙莲下去。 凌姨娘听得卖官鬻爵几个字,面色煞白,只管磕头不敢多言。 冯尚书道:“你先下去,将荭儿送到夫人处先养着,从此不得与凌家来往。若是你与此事无关,冯府不会亏待于你,若是你也牵扯此事……休怪我不念往日之情。” 看了一眼婉娘,凌姨娘咬了咬唇,颤声起来道:“妾身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