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六徐冰带着江词去参加了基础预赛的抽签，拿到抽签结果之后，老一届的队员都很放松，倒是大一的磨刀霍霍要看过往的比赛视频。　　基础预赛的视频不像分区赛和全国赛在网上容易找，于是训练的空挡都喜欢凑在佟心身边听一些的选手的基本情况。　　　　佟心一下子便成了香饽饽还有点懵逼——而且这些队友十分形象的演绎了青春年少不服输的精神。　　听说哪个三分球特别厉害，就站在线外疯狂练习投篮；听说篮板无敌的十分不屑，拉着沈陆一对一乐此不疲。而为了争取上场机会的蒋星叶更是下了苦功夫，每天的折返跑和球感训练自觉翻了倍。　　　　江词看着他那架势自觉有一种即将要被后来人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但作为队长同时又很欣慰，看到大家这么努力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现在他担心的是另外一回事——　　　　预赛上教练的意思是先放这些新队员出去练练手的，宋野毫无疑问会上，控卫蒋星叶，而小前锋会让沈陆上，他倒是无所谓，但是小前锋一直是周竟打的……　　　　明显感觉到训练内容有所变化的周竟最近情绪并不是很好，训练时脸色都是黑沉沉的，脑门上很明显的挂着一行字——请勿打扰。　　　　江词就这事跟徐冰提了句，徐冰喜欢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大家训练，闻声愣了下，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个记录本递过去，江词接过，上面是两人各项数据的对比，综合起来沈陆明显高于周竟。　　　　徐冰没什么情绪的说：“周竟身高放在那里，体能也在上游，但是他的打法太粗糙了，三分球不稳定，持球攻蹩脚——一个好的小前锋几乎可以打除中锋之外的任何一个位置，带球突破、运球分球、内线外线、篮板防守，沈陆虽然也有很多不足，但综合起来看很稳定，他的滞空能力和速度我们队还没有人能比的上，而且他是属于能在比赛中进步的人。”　　　　说着，徐冰抽空瞥了眼忧国忧民的队长一眼：“当然比赛固然重要，队里关系氛围也很重要，这就要劳烦队长多操点心了。”　　　　江词：“……”为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都是我来？　　　　一脸哀怨的江词还想说句什么，余光突然瞥到楼梯口冒出来的人影。　　　　佟心抱着记录板，一脚踩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将上未上，一脸“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表情，江词一改哀怨的表情，温声问道：“找教练？”　　　　佟心摇摇头，“找你。”　　　　江词：“？”　　　　江词望了眼下面一排祥和的训练，有点莫名，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身边一身懒散的教练突然冲小姑娘招招手，眯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你先过来，我先找你还有点事。”　　　　佟心：“……”　　　　于是江词从善如流的跑了，徐冰望着眼前已经可以和队里打成一片的外甥女，目光大尾巴狼似的：“沈陆不错吧？”　　　　佟心：“？！”　　几乎是脱口而出以明志：“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徐冰眯着眼摆摆手：“我又没要和你说这个，你别着急着掩饰啊，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我是想说他虽然很不错但是你有没有觉得他还欠缺点什么？”　　　　佟心忽略掉他前半句，朝底下望去，篮筐下他正和宋野一对一训练，一攻一守，他每个起跳的动作都很完美，甚至连假动作都挑不出一丝错处，唯一的就是——　　　　“缺一点激情？”佟心试探问道。　　　　徐冰也望去，“在同龄人他很出挑，单打能力基本没人能比，但是正因为太出挑没人能比所以激不出他的潜力。他看着训练挺认真，即使课业比别人多也按部就班的没逃过一次，各项能力也保持在水平线上，但他本不该这样——一个好的篮球选手如果没有向更高层次跃进的心，很快会被别人比下去，等到后面至关重要的晋级比赛他若还是这样就晚了。”　　　　佟心微蹙起眉。　　　　徐冰：“你那个混蛋玻璃心哥哥刚好和他是一型的，你看……”　　　　佟心猛地抬起头。　　　　徐冰笑容攒的更明显了，“你让他刺激刺激沈陆，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佟心低下头，原本有些微微下沉的心思猛地突了下，左脚踩着右脚脚尖：“可他都不打了啊。”　　　　徐冰也沉默了会儿，想起那个混账眉头都蹙起来，低头瞥了眼心情低落的佟心：“是不打职业了，又不是不会打了——你这真正不能打的都没放弃，不就是为了他个死小子。”　　　　佟心咬住下唇。　　　　一时没回应，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往下一瞄才发现不知为何周竟揪住了沈陆的领子，比沈陆高大的他几乎要把沈陆拎起来的样子——　　　　徐冰也注意到了，却没马上出声制止，只是低着头，再次看了佟心一眼：“沈陆这小子没准以后也能刺激到他，我说道这里你该明白吧。”　　　　说罢，徐冰转身走了。　　　　佟心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觉得徐冰说的有道理，目光再次追着徐冰都看得起的人——　　　　然而就在此时，下面周竟突然一拳打在沈陆脸上，猝不及防的，沈陆有点懵，头被打偏，他就着被打偏的姿势微微偏着，那个角度刚好够佟心看见他紧紧皱起的眉心。　　　　心道不好，沈陆这人可不是挨了打不还手的人！　　　　佟心赶紧往楼下跑。　　　　跑到楼下时已经吵开了，两人分别被别的队友驾住，却依旧火气上头的人像两只梗着脖子斗架的公鸡。徐冰站在中间脸色冷冽：“谁先动的手？”　　　　周竟涨红着脸：“他先用球砸我的！”　　　　沈陆冷嗤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拉住他的蒋星叶抢道：“他又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陆有什么好故意的？倒是你是不是怕首发位置被抢了故意找茬吧？”　　　　被踩到痛处，周竟脸色青白交加，“你他妈——”　　　　脏话刚出来被徐冰直接打断，“怎么？当我不存在啊——”　　　　徐冰虽然平时看着比较佛系，但是遇到原则上的事绝对说一不二，他沉着脸：“抢首发位置是吧？那好，打架的禁赛我说过——你们俩禁赛两场，今天回去之后自己想想错在哪了，主动道歉的明天正常训练，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以后的训练都暂时不用来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恢复训练。”　　　　佟心跑过去的时候，徐冰刚好宣布完沉着一张脸离开。　　　　场上登时陷入尴尬的安静。　　　　沈陆面上没什么情绪，但那面无表情绝不是寻常的漫不经心，幽深的眼底藏着淡淡的冷意。　　　　江词出来打圆场：“好了，都不是故意的，我都看到了那球是撞在篮板上弹过去的——周竟你跟沈陆说声对不起，沈陆你也跟周竟道个歉，这事今天就这么过了……”　　　　他话没说完，直接被周竟打断，他哼笑一声：“禁赛就禁赛——有你手上那东西我还有上场的机会吗？”　　　　此时江词手上还拿着刚才楼上徐冰递过去的记录本，正翻在他和沈陆能力对比的那一页，上面的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生写的。　　　　周竟冷嗤，看向佟心：“有个厉害的女朋友就是不一样。”　　　　佟心一怔，下意识解释：“不是这样……”　　　　“不是怎样？”周竟挣开身边的人，嘴角噙着冷笑：“教练平时来看我训练几次，那些数据不都是你做的？”　　　　佟心彻底愣住。　　　　这下一向好脾气的江词脸色也变了，语气微冷道：“周竟，向佟心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我们队里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的来指手画脚了？你问问她会打篮球吗？看过几场比赛自以为懂篮球就了不起了？”　　　　“周竟，你他妈——”　　　　“一对一，输了道歉——”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词和沈陆同时说话。　　　　伴随着一颗篮球扔来。　　　　周竟下意识接住，沈陆面无表情的脸很明显的低气压，那双深黑的眼睛写满冷冽，“敢么？”　　　　佟心下意识看向江词，怕他们在球场上再次打起来，江词安慰的冲她点下头，表示没事，众目睽睽，这要是谁再挑事打起来退队都不为过。　　　　再次站到球场上，佟心发现沈陆与刚刚有了细微的不同，方才与宋野训练时他每个动作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现在——　　　　眼神不同，那是必胜的眼神。　　　　这五球结束的很快，或许因为沈陆用尽了全力，或许周竟此刻心浮气躁看低了对手，当球撞在篮板再应声落地的时候，周竟站在原地愣住一言不发。　　　　许久他才抬起头视线对上对面的男人。　　　　还不足以称之为男人，还是一个比他小的学弟——可在这个学弟面前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那惊人的速度和爆发力，起跳之后还能换手投篮且十分的精准率……　　　　其实他都知道，只是为什么一个文化生要替掉他？他是体育生不能靠文化课，如果不能上场还有什么意思？　　　　篮球馆里谁都没有出声，周竟沉默良久，好似接受事实的嘲讽的弯了弯唇角，对着沈陆道：“对……”　　　　却被沈陆打断，他单手揣进运动裤袋里，扬扬下巴：“不是跟我，是跟她道歉。”　　　　那个方向站着佟心。　　　　佟心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就又听沈陆说：“她会不会打篮球看过多少比赛有多懂篮球有没有资格在队里指手画脚不是你说了算的——以及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你认为她徇私在数据上做手脚，这是对她人格上的侮辱，让你道歉并不过分。”　　　　佟心讶异的看过去，沈陆却没有看她，目光直直看在周竟身上。　　　　这时江词也站出来，把手里的记录本又翻开一页，扔到周竟怀里：“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然后想想自己刚刚是个什么混蛋玩意儿……”　　　　拿到记录本的周竟怔住——那后面一页写的是他的不足以及训练计划，甚至连阶段性完成的目标都有详尽的数据。　　　　此时队友们也都纷纷出来打圆场，在周竟看过来的时候，佟心微微攥紧了手心，在他开口之前，说了句“不用”，转身跑开了。　　　　沈陆瞥了眼周竟，“她对篮球的态度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一次，我真不敢保证还有你上场的机会。”　　　　外边的阳光尚有些刺眼，佟心微眯着眼，嗓子有些发堵。　　　　但是她没有哭。　　　　靠在一棵树站了会儿，突然目光里闯进一双运动鞋——　　　　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深黑的眼睛——凛冽凌厉褪去之后，那里的像是藏着不尽的温柔。也或许是阳光铺洒在他肩头发上的关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柔和。　　　　“对不起。”他说。　　　　佟心愣了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你是被迁怒的。”　　　　佟心沉默了下，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其实可能不止他一个人这样想吧，这样的质疑不是没有遭受过。”　　　　“那是他们孤陋寡闻。”　　　　沈陆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头顶，“我还记得有一次四中的比赛，那次是你坐在教练席上，休息时你和队友们围成一个圈在蹲地上讨论战术，那场比赛无论是变换队形应对对方的盯防，还是紧要关头的暂停都很游刃有余，那时我就觉得你很了不起。”　　　　他的声音平静而低缓。　　　　佟心望着他精致流畅的下颌呆了呆，在他视线垂下时才慌忙移开，“其实那时候我紧张死了，怕用错了战术，怕紧张的情绪影响到队友，怕在不该喊停的时候喊停——其实如果姜序像你一样在球场上也能很冷静，那时候大约也不需要我。”　　　　“没有值得信赖的人坐在教练席上，队员是没有办法安心打球的。”　　　　沈陆沉默了下：“姜序很信任你，你的那些队友也都很信任你，以后这里的队友也都会很信任你——”　　　　“？”　　　　里头突然有人出来，在对方喊“沈陆，要集合”时，沈陆又补充了八个字，然后回头朝篮球馆走去。　　　　留下佟心一个人在树下愣神。　　　　他刚刚说——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　　　　高中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