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九章(1 / 1)邢岫烟的锦绣人生首页

邢岫烟只觉得漫天的云霞从天边涌过来,艳艳燃烧。在林间小溪边,星星点点的紫色野花悄然绽放,惹得流水清香。    言泓默默地等着,这一瞬,仿佛经历了千年万年。他听见风从远山吹来,经历了高峰深谷,迂回低啸。他听见云霞在缓缓流动,世间发生的一切,藏在它的影子里。他听见叶尖一滴水,经过继续汇聚,才凝结成形,映出万千霞光。    他就像这即将滴落,融入泥土里的一滴水,企图拥着霞光入怀,让短暂的生命变得更为有色彩。    如果烟儿拒绝他,他会怎样呢,微笑嘱咐,抑或是默默转身离开?他多想时光再拉长一些,好让他的底气更足。然而终究是天意弄人。    “我答应你。”邢岫烟的眼眸如晴日艳阳:“无论你的余生有多长,我都会陪着你。”    仿佛一瞬之间春风十里,百花盛开。言泓的嘴角荡开层层笑意,他抵住邢岫烟光洁的额头,叹道:“此生遇见你,足矣。”    晚归的倦鸟在巢中梳洗羽毛,看到亭中相拥的两人,好奇地咕咕叫了两声,缩成一团睡了。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邢岫烟摇摇两人交握的双手:“这么说,我们必须在三个月之内找到瑶草才能根除你的热毒。”    言泓点头:“传说瑶草生长于海外仙山,冰泉老人和入尘道长已经派人去东海附近搜寻消息。不过,寻不寻得到,看缘分罢。”    邢岫烟轻轻皱眉,所谓的好消息,只不过是一个看似虚渺的盼望,聊胜于无罢了。    “怕不怕?要是找不到瑶草,你就要当寡妇了。”    “有什么好怕的。”邢岫烟瞥了他一眼:“你在田庄这么些年,家产颇丰,等你走了,它们就归我啦。到时候,我想花多少,就花多少,过得滋滋润润的。”    言泓一本正经道:“看来我得写个字据,等我走了,所有的家产要在你守节的情况下才能动用,否则你若是改嫁,我就亏大了。”    “你敢写?”邢岫烟亮出指甲,抓向言泓的门面,却轻而易举地被握住了,身子被带入一个宽厚的怀中。言泓正要再打趣几句,只听得邢岫烟在怀里叹道:“言泓,你一定会找到瑶草,不会那么狠心,留我一个人。”    言泓抿紧唇,一下一下地拍打怀中人的脊背。不到最后一刻,他决计不会放弃。    梁氏用了汤药,有些昏昏欲睡,她靠在豆绿百福纹的迎枕上,声音轻如细烟:“蝌儿两口子那里,有什么动静?”    如丝手法娴熟地揉捏着梁氏的腿脚:“宴会散了之后,二爷去了书房,二奶奶回了卧房,两人都没有再出来,也没有用晚膳。”    梁氏将睡未睡:“呵,蝌儿这脾气我知道,得不到的,反而心心念念不能忘。这下,他也该死心了。”    “夫人,您怎么知道邢姑娘不会答应?”    “姑娘家的隐疾,自然是讳莫如深,怎么会轻易让贴身丫鬟说漏了嘴?她以前就放弃了薛家正妻的位置,现在做妾,他更不会答应了。”    “夫人眼明心亮。”    等了一会儿,如丝听不到梁氏说话,当她睡着了,正要取薄被给梁氏盖上,却听得她自语道:“但愿蝌儿经过这一次,可以一心一意对待纹姐儿,看清楚究竟是谁才对他真心实意。”    最后一句话,轻得听不见。如丝默默地为梁氏盖好薄被,退下了。    那厢,薛府书房之中,薛蝌目光沉沉地盯着一副展开的画像,单拳紧握。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时辰,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反复回响:邢岫烟拒绝了他,拒绝了他!    那些灯火阑珊一回眸的想象,那些隐秘如针的思念,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一声冷笑从压抑的心头冒出来,切切实实地传入自己的耳中。他薛蝌,自小便是家族中的佼佼者。有多少人对薛蟠摇过头,就有多少人对他倍加称赞。一路走来,他都十分顺遂。邢岫烟,真可以说是他生命中的异数。    “二爷。”是小松的声音。    薛蝌不耐:“不是让你不要打扰我么?”    “是二奶奶,她给爷送晚膳来了。”    薛蝌此时心头抑郁,本不想见,转头一想,还是道:“进来罢。”    不多时,书房的门就开了,李纹笑意盈盈地进来:“爷,就算忙公务,也别忘了用膳啊。妾身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爷爱吃的菜,爷捡着吃一些。”    后面的春艳端着托盘上前,薛蝌低头一看,一荤两素,还有一盅汤,的确是他平日爱吃的。  “放下罢,春艳,你先退下。”    主子发话,春艳不敢多留,摆好饭菜就很快退下了。李纹卷起衣袖:“妾身给爷布菜。”    薛蝌没有拒绝李纹的殷勤,用了小半碗饭之后,放下了筷子。    “爷,再吃一点罢,这个茄子炸得金黄酥脆,火候刚刚好。”李纹话音刚落,手就被薛蝌握住了。    李纹讶异地抬眸,对上了薛蝌黑玉一般的眼眸。这双眼眸,曾在新婚之夜,掀起盖头的时候有过一瞬间惊艳的华彩,让她记在心间,永远不忘。    “纹儿,辛苦你了。”    一股酸涩之意涌上鼻尖,李纹暗自压下,笑:“爷这是什么话,伺候好爷是做妻子的本分。”    薛蝌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双玉镯,一看便知是永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颜色通透,莹润有光。那是他给她的众多聘礼之一,外头传是他上老字号亲自挑的。李纹自进门以来,就一直戴着,从来没有摘下。    镯子映在眸底,薛蝌闪过一丝愧疚,他捏了捏李纹的手:“你是个好妻子,薛蝌娶了你,三生有幸。”    这一句话,从薛蝌嘴里说出来,比起他人,自然是大大的不同,有那么一瞬,李纹非常想不顾一切地过去抱住薛蝌,把自己的委屈,恋慕,希望全都说给他听。    嘴唇咬了又咬,李纹几乎要将柔嫩的唇咬破,最终只浮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妾身做得还不够好,当不起爷这句话。”    “当得起,你样样都做的很好,当得起贤惠的美名。我现下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果然的,给她戴了高帽,是为了下面的话。李纹松了唇,声音轻飘飘的:“爷直说便是。”    薛蝌注视着李纹,缓缓道出:“你与岫烟姐妹情深,我希望你能说服她,入我薛家大门。”    “一定得是她么?”    薛蝌站起来,拿过多宝阁上的一方小盒子,递给李纹:“这是我在保定新置办的几个铺子,地段都很好,今后,就交给你了。”    等了一会儿,李纹仍是盯着那盒子,像是要透过盒子看穿什么,迟迟不接。    “怎么,不愿意?”    李纹忽地一笑:“怎么会呢,妾身明儿就给邢姐姐下帖子。”    “我就知道,你很知礼。以前是我对你冷淡了些,是我的不是。好了,天色不早,你去休息罢。”    李纹端端正正一幅,姿态完美:“妾身告退。”    小松站在门外,迎头看到李纹从二爷的书房出来,不知是不是月色的缘故,只觉得一张脸白得瘆人,两颊的胭脂像是印上去的,生硬冰冷。    小松待要上前问候一声,只听得薛蝌唤他:“小松,进来。”    小松生生刹住嘴,麻利地进去道:“爷,有什么吩咐?”    “给我去查言泓这个人,我要知道他的一切讯息,务必要查得清清楚楚。”    “是。”小松心头一凛。    “二爷,二爷!”门外有人唤,语气焦急。    小松道:“是青柏的声音,青柏这时候怎么来了?”    青柏掌管着薛府往来的书信,这么晚了,他这个时候匆匆赶来,怕是有要紧的信件。    薛蝌眉目轻皱:“快让他进来!”    青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举着一封印着红漆的信件,目光亮得惊人:“爷,是来自东海的信!”    薛蝌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过信件拆开来读,青柏与小松对视一眼,小心地觑着薛蝌的表情。    东海的信一月一次,每一次都让二爷满怀希望拆开,失望地丢弃。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结局。    谁知这封信,薛蝌足足盯了一刻钟。小松和青柏暗自对了几次眼神,青柏轻声道:“爷,无妨,小的给他们去信,让他们再加把劲儿,总会有好消息的。”    小松也道:“爷,漫天神佛一定会保佑夫人长命百岁,小松睡前再给如来佛祖多烧几炷香。”    “不必了。”薛蝌的嘴角微微翘起,绽开一个深深的笑容:“瑶草,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