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赫果然还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虽然对我这么抱怨,赖床了会儿,最后也还是乖乖地爬起来了。 看他这睡眼惺忪的疲惫样,我便趁机提议帮他吹头发,他听此只是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我于是兴冲冲地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先用浴巾轻轻地帮他擦拭头发。 他额前新沐的黑色头发此时沾了水分,都服服帖帖地躺在肌肤之上,我用浴巾仔细挑着每一根发丝细细擦拭。 因时常熬夜而生出的淡淡黑眼圈,还有身上好闻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近得可以听见他舒缓的呼吸声,他坐在床边,上身坐得很直,很给我面子的那种直,只是脑袋却很不听使唤地耷拉着。 为了保证他不会困得一头栽到地上,我还会时不时隔着浴巾突然将他的头推回与身体一条线上,对此他很不是滋味地叹道:“贤惠的女人会动作这么粗鲁吗?” “还有不粗鲁,而且不让你这么累的方法。”我清了清嗓子,突然耍流氓,“要么你躺在我怀里?” 某赫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怎么总觉得你对我心存歹念呢。” 我嘿嘿笑着,放下浴巾,从桌上拿起吹风机,解开电线的同时,还不忘伸手一本满足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孤男寡女的,你说呢,李相赫。 以前是我太纯情了,上一世没吃的豆腐,这一世要全部吃回来。 抱着这样邪恶的念头,我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在一片嘈杂的噪音之中,我开始自顾自地低声念叨着:“仔细想想,说不定那个时候我走了之后,你就靠着炸鸡啤酒填饱肚子,穿着单薄的白T一个人趴在桌上睡到天亮,甚至连头发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吹一下……虽然不希望你这么傻乎乎的不爱惜自己,但现在想想又觉得挺开心的。” 他显然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已经闭眼懒懒地打着哈欠了,像是被吹风机呜咽的声音弄得有些心烦,他的眉头微微拧着。 “我开心你还是那个会用沐浴露刷牙的傻子,离开我,你好像活得挺颓废的。” 我就这么说着,直到将他头发上的水分差不多都吹干,这才不再出声,也关掉了吹风机。 这世上完全大度的人可能基本不存在吧,至少我不是。要不是前世手伤到那种程度,实在没法打职业了,我怎么可能会希望这家伙没有我也能赢。 我当然更愿意他输得一塌糊涂然后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回去。 咳咳,当然,这是我做梦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帮他做任何事情了,没法帮他gank,给他打蓝,甚至没有资格坐在他的身旁戴上耳机。 只是后来当他真的输得一塌糊涂了,我的脑海里却空白一片,仿佛用残存的回忆磊砌了许久的高塔忽然崩塌了,劈头盖脸的过往把自己砸得鲜血淋漓,浑身痛得失去知觉,还有心里的那份失落无力,一时之间我根本无法处理这个信息。 明明在我心目中那么强的人,竟然输了,还输得如此狼狈,趴在键盘上狼狈得全身颤抖。 这个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我记得以前他明明是全队最大心脏的那个人啊,一般心态崩溃的都是我这个愣头青。 刚进SKT,回回输了比赛都哭,一度被网友戏称为林妹妹的,是我。 怎么他也会有流泪的一天呢?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多么舍不得他难过,也恍然明白了,自己有多么没用。 我最珍视的少年,他那么难过,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把他丢在那个人声鼎沸却又异常寂寞的世界里,让他站在最显眼的顶峰,四面受敌。 “还好我回来了。”我放下吹风机,忽然对他说道。 某赫斜眼看我说:“你在高兴什么?” “嗯,我在想,没有我,你以后只能哭哭啼啼的。”我故意逗他。 “比赛还一场都没打,大话说得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他自然以为我是在吹牛。 我缠着电线,耸了耸肩说道:“跟你学的啊,毕竟要进SKT,首先要会说垃圾话,这是基本技能。” “这话你怎么不留着S8说?”他抬头嘲笑我,“等S7坑得被踢出SKT了,然后随便找个臭鱼烂虾队伍假惺惺复仇的时候,说出这种话,倒是蛮合观众口味的。” “我这么厉害怎么会坑你呢,你不要拖我后腿就行了,懂吗前辈?”我毫不客气地回嘴。 某赫叹道:“你不如建议字典重新定义一下前辈这个词,在我的印象里,这似乎不是能被后辈不断冒犯的身份吧。” “我也觉得叫前辈挺生疏的,像王浩那样叫相赫哥又忒没新意。” 我貌似耿直地考虑着,实际上是在疯狂暗示他:能不能直呼你名。 毕竟“相赫啊~”,“赫啊~”这才是我最熟悉的叫法。 只见李相赫默默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咕噜一口,然后转眼看我,依旧面不改色地说道:“叫前辈确实不行,让你膨胀了,以后‘Faker前辈’这五个字母一个词,别让我听到少任何一部分。” “……” 虽说今晚的孤男寡女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所以为的情感交流也彻底卡死在了他那一声无情的“Faker前辈”上,但目前可了解的是,我至少对于他是特别的,身为队友还要用这么有距离感的称呼,是真TM的特别。 我的内心很有波澜并且不想笑。 只是我这个没骨气的家伙,尽管满心气哼哼,也开门准备走了,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回头顶着冰寒的夜风将阳台的玻璃门关紧,窗帘拉好,顺手把台灯也熄了。 甚至做完一切之后,还忍不住去看趴到床上就立马睡死过去的李相赫被子有没有盖好,真是想要妻子的名分,却操碎了当妈的心。 给我的娃盖被子的时候,看到他依旧是那个打从娘胎里蹦出来身上就穿着白T的李相赫,我不禁摇了摇头。 离开相赫的房间,由于特殊情况,必须悄咪咪地进行,我伸出脑袋左右小心翼翼地侦测完毕,确定没有宋京浩的身影出现,这才蹑手蹑脚地关了门,迅速溜回自己的房间。 一夜酣梦清爽,我属于一点也不恋床的那种人,给我张席梦思扔在大街上也能睡得安稳。白天再多的烦恼再多的抱怨,都不会影响到我对于睡眠的执着。 这次也不例外,我执着地睡到了中午十二点,被李相赫的一通电话吵醒。 当我钻到枕头底下吭哧吭哧找到手机,迷迷糊糊地划开接通时,那边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南助理啊,我在训练间已经吃完午饭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挪动自己尊贵的身体?” “我尊贵的身体已经为接你的电话挪动了好几下,你打算对此事负责吗?”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笑道:“好啊,不过在此之前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什么……?”我迷迷糊糊地问着。 某赫语气显然是幸灾乐祸的,他说道:“性雄哥今天问我,昨晚他亲眼看到的跑进我房间的女孩子是谁,我说是南雨。” “然后呢?”我一头雾水。 某赫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就被京浩哥全都听到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