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晶浑身无力,那眼皮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眼前有的,只是一片黝暗,耳边传来阵阵马蹄与车轮滚动之声。 这声音,另她惊颤不已,思绪一下被带去了那生死攸关的时刻…… …… 眼看那黑衣人直直向她冲了过来,罗晶睫毛不住地颤动,却不敢眨一下眼。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清风拂面,只见一抹乌黑似从天而降,挡在了罗晶面前,她心中一凛,以为是那黑衣人的同伙,扬起手中的翡翠宝簪便要朝他狠狠刺去。 那抹乌黑身影蓦然回首,小臂只是稍稍一抬,罗晶这纤细的腕子,便稳稳落入了他的食指与中指间。 任她再是用力,也难将这腕子从来人的指中抽出,罗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是两指便如此有力,看来今日她是要陨在这云山之中了。 “蓝妃娘娘。” 来人语气淡漠,却字字分明。 罗晶慌忙抬眼,望见这似曾相识的黑色面罩,不由一愣,是——大祭司!? 面罩下的男子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冲她微微点头,像是在说,是我。 罗晶忽然胸中松了口气,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眼角瞬间湿润,方才那副强撑的镇定全然无存,手中的翡翠宝簪也陡然坠落在地。 “莫怕。” 面罩下轻轻传来一声,风天泽松了她的手腕,黑袍一挥,从那宽阔的袖中抖落出一柄白色软剑,罗晶缓缓挪到他身后,那句莫怕虽听着淡漠,可让她心中安定不少。 此时那黑衣人已是提刀来到二人面前,举起刀刃却迟迟不出手,又是退了几步,在那五米开外,细细将树下之人打量了一番,竟头也不回地跑了。 见那刺客身影渐远,风天泽才将那碧色长剑收回了袖中。 而此时身后的罗晶只觉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风天泽一个转身,那宽大的袖袍已拦在罗晶的身下。 罗晶眸子愈见暗沉,却依然心有余悸,有气无力道:“小心点,他们很厉害……” 在怀中的女人彻底失去了意识后,那面罩下的男子,似是微微蹙了蹙眉,轻声道:“有我在,莫怕。” …… 一个剧烈的颠簸又将罗晶的意识拉了回来。 额上忽然多了一个温热的手掌,那掌的主人,是在探她可有烧热。 罗晶这会儿已不比刚才那般无力,只是喉中干涩,口渴难耐。 她微微动了动那已是干裂的白唇:“水……” 话音刚落,一个结实的臂膀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身来,接着唇边便是一个水囊,罗晶浅浅饮了两口,便觉喉中舒适不少,也仿佛多了份力,便自行抬手大口急饮了一阵。 饮完水后,才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在一辆马车之中,透过马车颠簸时那一晃一晃得帘子,可知此时夜色已浓。 恍惚间罗晶以为白日那番惊心,只是梦魇一场。 身后传来温润之声:“放心,这是回宫的路上。” 这熟悉的声音,即便不回头,也可知是林胥年。 那程曦呢? 罗晶忽然回过神来,转身便拉住林胥年那绀蓝的衣袖,急忙道:“我那宫女索吟,可还好?” 车内昏暗,罗晶看不出林胥年的表情来,只是感觉到他微微一怔,半晌才开口:“不先关心朕,也该先关心自己。” 罗晶知道方才有些逾越,轻轻咬了咬下唇,稳住了神后,才缓缓开口,已不像之前那样慌张:“陛下今日,可受了惊?” 林胥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而车内的幽暗只能让他看到这双透亮的眸子,他向罗晶那边又靠了靠,轻声道:“受了很大的惊。” “那可伤到了何处?”罗晶见他探身过来,便向一旁侧了侧,垂下眼来。 “朕无妨,只是因你而受惊。” 林胥年见罗晶避开了他的目光,一时心中不是滋味,她还在因上元节一事恼他么 林胥年不由轻叹一声。 上元节白日里,在她出了静心殿后,林胥年便口吐鲜血晕死过去,于公公急忙密传那季太医来瞧。 季太医千叮咛万嘱莫要他日后再饮酒,也莫要让他再动怒火,此番定要卧床好生休养几日。 如果那日燕贵妃派人来时,没有提到蓝妃,他恐怕根本不会起身审理此事。 可就是因为提及了她,他才不顾胸口的阵痛,起身来断。 他不是不信她,而是他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仅凭一个信字来做事,他需要的是证据,那能堵住悠悠之口的证据。 不过到底,还是叫她受了委屈。 林胥年思至此,不由伸手去牵住了罗晶那冰凉的小手:“莫要怪朕了,想想朕的难处。” 被忽如其来这么一句,罗晶有些恍惚:“今日之事怪不得陛下的。” “朕是说上元节那事。”林胥年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两下。 这是林胥年第一次与她提及此事,罗晶不由蹙了蹙眉,也许之前的她,是对这个面如温玉的男人有些心动,可那夜过后,她便明白,身旁的这个男人,永远不会只属于她,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她不想与一个待她和善,却有一天可能会亲自要了她命的男人,共度一生。 也许她还应该感谢那夜历历在目的种种痛苦,犹如一巴掌扇在了那春心将才萌动的女子脸上,让她幡然醒悟。 罗晶不会傻的再掏出真心,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面上露出温婉的笑来:“陛下多虑了,臣妾从未责怪过您。” 林胥年依然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听出她似是面上带笑,便觉得踏实了。 罗晶还是担心程曦得紧,但是贸然开口又怕引得林胥年不悦,只好顺着林胥年之前说的那样道:“陛下无伤便是最好,只是臣妾似是晕了过去,后面的事便不在记得了。” 林胥年眸中一冷,一想到今日的事,便一阵后怕:“今日那四名刺客武艺高强,连訾琰都能被他们缠住,是他将你救下马车的?” 罗晶不敢直说,怕又说出她逼訾琰去救程曦那事来,只是在黑暗中默默点了点头。 林胥年接着道:“白靖说你的马车失控,接着便见訾琰追了上去,待白靖赶过去时,你二人都没了踪影,还有你那叫索吟的婢女。” “后来呢?”罗晶一听到程曦,便急得脱口而出。 林胥年安慰地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声音有些沙哑:“白靖回来禀报时,朕还以为你出了事。” 说到此,林胥年顿了顿,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罗晶。 当时林胥年勃然大怒,生生将胸内的鲜血吞了下去,吩咐侍卫定要将罗晶寻到,可谁知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僧人跑来传话,是通天塔的弟子冥智与蓝妃一道回的通天殿。 通天塔的弟子冥智? 不是那大祭司风天泽么? 也难怪,他们都是一席黑衣,再加黑色面罩的装扮,也许是她认错人了,可是当时自己不是晕了么,怎么能与冥智一起回去,莫非是她听错了? 林胥年见她怔住了神,便问道:“訾琰救下你后,去了哪儿?那冥智是在何处遇上你的?” 罗晶一时也犯了难,怕与那冥智说的不同,只好装虚弱,大声咳嗽了几下,瞬间气虚声弱:“訾琰将臣妾救下马车后,便与一个刺客打斗,臣妾当时很害怕,便躲在树后……接着……” 罗晶软软靠在一旁,越说越慢,声也渐小,似是又浑身无了力。 林胥年则接话道:“嗯,冥智也是如此说的,他在山中采药,听见了缠斗声,还好除夕家宴那日,他见过你,一眼便认出了,这才带着你匆忙赶了回来。” 果然没有听错,罗晶越来越糊涂了,试探地道:“那臣妾方才醒来时,怎会觉得如此难受,可是患了何症?” 林胥年微笑着揉了揉罗晶的秀发,柔声道:“寺里的大夫说,是你受了大惊,加太过疲乏,所以一进殿便晕了过去,还是朕扶住的你。” 通天寺的弟子皆是不近女色,可即便如此,她若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送回通天殿的,多少还是会引来非议,可如今听林胥年这般说法,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与冥智一道回去的,这便安心不少。 …… 通天塔一共九层,最高处有一块儿是露天的平台,每至夜深,风天泽与冥智,便会在此俯视大安,夜观星象。 “师父,今日您又用了禁术。” 冥智语气中有些埋怨,又透着担心,毕竟这才一年多,师父就两次使用禁术,而每一次的禁术,都会对师父造成严重的伤害。 “为了保护大安,我会倾尽所有。” 风天泽轻轻咳了几声,身上那乌黑的绸子在风中微微摆动。 保护大安? 冥智不知师父此举是否能保护大安,只是知道,此举是在保护那个女子所谓的名节。 自从师父割了二指,折了阳寿,用了那密禁的转生之术,将那两个女子唤醒,他便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这女子究竟与大安有何干? 冥智不解地抬眼去望身旁这抹高瘦的身影,只见风天泽微微扬起下巴,在望那一众繁星,冥智随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去,只见那夜空中最亮的天府星,忽然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