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错愕的瞪着程曦,她简直不敢相信! 程曦这一巴掌,抽的她耳中嗡鸣作响,面上痛得火辣,要知道自从跟着玉妃,她还未受过这般羞辱,气得红着眼,声音颤抖道:“你竟敢打我?” 狗仗人势的东西,明面上来讲,玉妃是主子,程曦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交给罗晶来怼,而这宫女明儿,她可不怕,敢在她面前放肆,就别怪她不客气。 程曦没有丝毫退意,面上镇定,语气强而有力道:“你在主子们面前坏了规矩,轮宫人的品级,索吟身为惠仁宫掌事宫女,在你之上,岂能不管?” “我坏规矩?”什么破掌事宫女便拿出来压人,明儿泪在框中打转,回过头来一脸委屈地望向她主子刘云香。 程曦不急着回明儿的话,而是来到刘云香与罗晶跟前,各行了一礼,面色沉稳道:“回主子们,王美人虽不及二位娘娘品级高,但终究是主子,岂能被奴婢们掌掴,方才宫人明儿并没有得到玉妃娘娘授意,那此举,便是她以下犯上,奴婢恐其做出更荒谬之事,便迫不得已,小施惩戒了一番。” 程曦这番话有理有据,刘云香也挑不出毛病,只是面上愈加难看,没了方才讲话时那嗤笑的神色,她强沉住气道:“你做的很好,怪只能怪本宫的婢女不争气罢了。” 似是淡然一句随口而出,可细细一听,话中透露着几分凉意。 刘云香缓缓撩起衣袖,不紧不慢上前两步,来到王美人跟前,露出那只蓄甲已过半指的手,狠狠道:“那论品级,本宫应是可以亲自教训王美人的吧……” 这语气冰冷至极。 王美人见刘云香这架势,深知自己要遭罪,面色瞬间惨白,连连摇头,不住地向后退去。 罗晶心里虽急,却真是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望向程曦。 程曦顿了顿神,忽地心出一计,忙挡在了王美人面前,毕恭毕敬的向刘云香再行一礼,不慌不忙道:“回娘娘,王美人今日并无错。” “放肆!还不闪开,莫要说是本宫看错了不成?” 刘云香瞋目气吼一声,罗晶生怕这玉妃没控制住,欺负了程曦,连忙便要过来,想挡在程曦身前,却见程曦悄悄给她递了个眼色。 “回娘娘,您没看错,王美人确实摘了赏花阁的海棠花,但她是授意于蓝妃娘娘。” 看来程曦已是想到对策,罗晶暗自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配合道:“对,是本宫让她采的。” 程曦微微冲罗晶颔首,又刻意抬了声,恨不能整个赏花阁都能听见:“虽是初春,可天气还是寒凉,太后近日腿脚不适,太医说是湿气太重,而这海棠花可入药,有驱寒除湿之功效,所以蓝妃娘娘便请王美人今日来赏花阁,采摘些海棠。” 罗晶又是一声附和。 死丫头竟将太后都搬了出来,刘云香心中虽在咒骂,面上却渐渐收了狠劲,嘴角还微微一扬,似笑非笑道:“哦,原来是替太后啊,难得蓝妃有心了。” 转眼,她又将那冷冷的目光射在王美人身上道:“那么方才,你为何不说?” 王美人不敢抬眼瞧她,垂着头,支支吾吾着:“方才……方才……” 程曦刚想替她解围,刘云香却像换了副面孔般,忽然笑道:“既然是替太后办事,那就别耽误功夫了,蓝妃还是早些去忙吧,本宫就继续在这儿赏花了。” 罗晶瞧这刘云香这般笑逐颜开,全然没了方才那份阴冷,便顺势命人又摘了些海棠,带着王美人一同离开了赏花阁。 明儿此时脸颊一侧,五个红指印分明,望着那行人离去的身影,她狠狠咬牙,附在刘云香耳畔沉声道:“主子,蓝妃这是拿太后压您呢!” 刘云香笑意依在,似比方才更加心悦,她薄唇微张,一字一句道:“放心,他日,必让蓝婀帑加倍付出代价。” “还有那个房索吟!”明儿急急补了一句。 这一年程曦可没白跟着罗晶混吃混合,不光脸圆了,这力气也大的吓人,别怪明儿记恨她,那一巴掌着实不轻,她抽完人家脸,自己手心都是麻了一阵。 刘云香垂下眼来,玉指轻轻拨弄着身旁那嫣红的一朵海棠,轻声道:“本宫,会亲自割下她的舌头。” 说罢,她指尖稍一用力,那抹嫣红便飘飘摇摇地坠落在地。 一出赏花阁,便见王美人噗通一声跪在罗晶眼前,满怀感激道:“蓝妃娘娘今日恩德,无以为报!” 她好歹也是位美人啊,竟无了半点尊严,罗晶不由回想起还在柳清殿那段日子,虽说当时她也是位小主,可除了跟前的小翠,其他宫人有几个会正眼瞧她,想来如今的王美人也是那般遭遇吧,今日刘云香便是因她位份低,才会如此刁难。 想着想着罗晶眼睛开始泛酸,一进宫门深似海,这个时代的女人,便是这般令人唏嘘。 她连忙扶王美人起身,柔声宽慰道:“快别这么说了,咱们皆是这深宫之人,今日只是举手之劳,王美人快快起身,这天色渐暗,你是住哪个宫的,我差人送你回去。” “我……” 王美人从腰间抽出一湖色薄纱绢帕,轻轻在她那清秀的面上拭了拭泪,斜着眼瞅了瞅身旁的几位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罗晶见状只留了程曦在旁,屏退了其他宫人。 王美人这才敢缓缓道来,因她品级太低,家世又不好,没什么主宫愿意留她,现如今她还住在那新秀宫中,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不拿她当主子看,日日冷言冷语,说至此,王美人又是举了那绢帕沾了沾眼角。 而今日她又与玉妃结下梁子,以后怕更是不好过了。 刘云香那股子纠缠劲儿,罗晶是领教过的,如今她的身份,明面上刘云香也不能拿她如何,可这王美人便不同了,保不齐日后她会怎样被刘云香折腾。 罗晶一时心软,没顾得细想,便柔婉地握住那王美人冰凉的双手,随和道:“莫要再掉泪了,那惠仁宫仅我一主,平日里也觉冷清,你若是愿意,就搬来同我作伴吧。” 王美人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岂会不愿意,可算攀上个高枝,一扫眼前阴霾,兴奋地连连点头应着,还频频表忠心,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程曦根本没法插话,这王美人家底如何,所言是否属实,罗晶都还为核查,便一口应下,许她入住惠仁宫,你当那是孤儿院还是养老院呐,见个可怜的便往里塞,程曦摇头浅叹,无奈得缓缓跟在二人身后。 刘云香一回到明月堂,便冲向那台盆边上,止不住的干呕,明儿从后追着忙轻轻帮她捋着后背道:“主子,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刘云香正是难受,顾不得说话,只是连连摆手。 过了半晌,她才慢慢缓了过来,额上已渗出细细的汗来。 毕竟出自医药世家,前几日她便知晓自己怀了身孕,一直没去唤太医,便是怕搞得人尽皆知,引来祸事,她刘云香是脾气直冲,可也不是个傻子,自古以来后宫有孕的妃嫔,被谋害可不在少数,她才不会令自己陷入那般险地。 她冷眼去瞧身旁立着的明儿,眉宇间透露着警告的意味,压了嗓重重地说道:“本宫害喜之事,如若透出去半个字来,便要你不得好死。” 明儿见刘云香如此阴冷,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双膝落下伏在地上,语气坚定道:“奴婢一心向着主子,定不会泄露出去!” 一时屋内无声,良久刘云香才和颜悦色地唤明儿起身,明儿那后背已是冷汗连连。 刘云香将一张空纸塞入了一松木锦盒中,对明儿嘱咐道:“立刻拿去尚食局给刘尚食,记住了,不可转手她人。” 明儿没敢耽搁,接过锦盒便快步向尚食局奔去。 屋中只剩刘云香一人,她长长地出了口气,浑身无力地靠在贵妃椅上,从身后抽出一嫣红绒毯来,轻轻搭在腿上,望着那桌上久未燃过的香炉出神,她与燕贵妃交好,只为抱上那颗大树,燕贵妃表面对她照顾有加,可若是知晓她怀了身子,也许会转脸来阴她,她不能拿腹中龙子冒险,她暗自咬牙,等她刘云香诞下皇子,岂会屈居于这瑞德宫的明月堂内…… 她那眼皮子越来越沉,不久便彻底阖上,困乏的睡了过去。 能扛过一轮轮筛选留下的后宫女人,能有几个是真正的痴傻,刘云香便是如此,可她还是小瞧了燕贵妃,能位居高位的女人,岂会不知她的那般小心思。 夜里金丝软烟罗帐外,燕贵妃怡然的坐在那梨花妆台前,身后刘嬷嬷正仔细地帮她搭理发丝。 刘嬷嬷熟练地卸下一支镶宝石碧色翠玉步摇,轻轻放入了妆台上的红木盘中。 她手法轻柔,这顶上一根发丝都未被拉扯上,燕贵妃觉得甚是舒服,微微阖上眼轻声道:“今日事妥了么?” “已妥当。” 刘嬷嬷见主子似有困意,便不敢抬声,也是低声作答。 燕贵妃眉间带笑地轻叹一声,缓缓睁开那双厉眼透过铜镜望着身后的刘嬷嬷,叮嘱了一句:“日后少去见明儿了。” “奴婢知道了。”刘嬷嬷明白燕贵妃之意,怕是被刘云香瞧出来明儿是她的人。 这发饰卸完,刘嬷嬷拿着檀木梳篦,将她这一头墨云从上至下不断顺着,手上动作行云流水不见耽误,心里还替她盘算了一阵,开口试探地道:“平日里可瞧不出,这玉妃还是颇有心思的,用不用……” 燕贵妃轻笑地嘴角一扬,摆了摆手道:“嬷嬷莫不是糊涂了,她如何想,我自是明白,但可别忘了,她如今身在瑞德宫,若是出点差子,本宫也是难脱关系。” 想来这刘云香到底是年轻,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想瞒着她,如今她离着后位仅一步之遥,岂会害了刘云香落人口舌,自毁城墙来。 刘嬷嬷被一语顿悟,连连道:“是老奴疏忽了,玉妃那边定会派人好生护着。” 好不容易搭理罢,刘嬷嬷扶燕贵妃起身来到榻边,又把那金丝软烟罗帐轻轻撩起,燕贵妃转身坐在塌上,悠悠打了个欠道:“是得好生护着,毕竟她肚中,怀的可是大安的公主。” 公主……刘嬷嬷眯起了眼,心下已是明了主子的交待,待燕贵妃入了枕,她缓缓将帐子放下,俯了俯身,那被岁月侵蚀的眸子一沉,冷声道:“奴婢会派人提前做好打算。” 榻上燕贵妃满意的阖上了眼,嘴角又是勾起了一个冷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