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发去东京之前把织田作先生留下了。
他在我身边,整天领着副官的工资操着当妈的心,头发不知道掉了多少。现在正好有两天的带薪假,希望他能在假期后的魔鬼加班之前多陪陪孩子们。
毕竟我是知道的,小孩子和兔子都是一样很怕寂寞的,过分纯洁的心灵非常容易被孤单磨蚀,最后被这样浇灌出来的花说不定会流下无法被品尝的剧毒的蜜。
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从中年颓废大叔嘴里抠出几天假期。要是带着家长,我还怎么去网吧酒吧电玩城还有这样那样的店玩个痛快。
说到玩,就要提到钱。
这还是工作以来第一次从红叶大姐那边拿到工资卡,随口问了句卡里的余额,立刻被惊槑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从一个一贫如洗的流浪孤儿,摇身一变成了坐拥数亿円资产的土豪——这个情节简直比中彩票还要夸张。
而且这个数目还是抛去平时那些开销之后剩下的。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些服装名牌,但红叶大姐每次送过来的衣服鞋子好像都挺贵的。话说,我之前一直以为平时她塞给我的零花钱才是我的工资,原来我们组织这么壕的吗?感觉今天又比昨天更爱我最最尊敬的首领大人多一点了(现实发言)
……
东京分部的港黑成员并没有因为我年纪小就轻视我,至少明面上没有任何不敬之处。饭食和酒店都是顶级,保镖和助理也一应俱全,对我来说这种程度的优待就足够了。
与其说是足够,不如说我对那种需要树立威严的场合相当苦手,除了“嗯”以外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为何,中也先生倒是特意要求过我强化这方面。但我被苦苦特训了一个周末,发现他也只是不停地向我重复强调着“哪个属下胆敢不敬就往死里揍”这个暴力概念而已,还说什么这是因材施教,他是不是对我的性格有什么误会?
工作是工作,除此以外的时间不对人使用暴力,才是好孩子吧^ ^
哦,太宰除外。
毕竟他各方面的【人间失格】,我单方面宣布把他开除人籍,可以放心地揍…………就算揍不过,也要表示自己的态度。
……
“那么,请您享受这场宴会,结束后我会在门口等您。”
我向他颌首示意,“您费心了。”
成年人的宴会好无聊。
唯一有意思的地方也只有被东京分部的负责人介绍为“这位是港口黑手党横滨本部的上级成员,深海京阁下”的时候,对面那些权贵们的表情一瞬间会变得格外滑稽。
果然十四岁太小了,人家都以为我是那位负责人的儿子哦,首领到底在想什么啊?叫我到这种场合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既不是敌人的据点也没有叛乱和纷争,是兵器派不上用处的——
…………啊。
蛋糕。
漂浮着甜蜜香气的所在,甜食家的梦幻天堂,一张长桌上满满的全是松软可口的蛋糕,几乎都在发光,冰激凌蛋糕奶油蛋糕慕斯蛋糕,还有巧克力喷泉烤棉花糖水果塔华夫饼……以及芒果布丁。
对不起,首领,是我错了,这里真是太有趣了,真是万分感谢你把我派过来。
……
不过,大家都在一本正经地谈论着商政要事,我拿着布丁拼命吃是不是画风有点不对?
我思忖片刻,端着一盘子的甜点偷偷溜了出去。由于露台附近简直一览无余到不适合偷吃,我只好躲到背面的楼梯上,这里静谧隐蔽,无人打扰,还能顺便欣赏外面紫藤花园的美妙夜景。
“蛋糕好吃吗?”
“好吃。”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这场宴会的甜点师真不错,做的芒果布丁简直是甜味圣品,也不知道能不能挖到港黑名下的店里。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没有一个会管着我吃多少份额的织田作先生。
不对,谁在和我说话?
我抬头,上一层楼站着一个五官精致,笑容开朗的金发少年,此时他正和满天的星光与带有凉意的夜风一起,顺着螺旋楼梯的扶栏滑下来,同时对我伸出左手。
“你好,可爱的孩子。”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我头一次觉得真的有人能好看到所有赞美外貌的词汇放在他面前都太平淡,但这个人长得比我见过的所有美人都更加……惊艳,包括参加这场舞会的那些争奇斗艳的男女明星,一个个都在他不加丝毫修饰的笑容面前黯然失色。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宽容的。毕竟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不是只颜狗,重点是那个人的颜能不能打。
他的颜值看起来格外能打,所以我也格外的有耐心:“因为这场宴会上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你又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个角落?”
“骗人,我刚才看到你和那些人打招呼了。”
金发少年调皮地冲我扮了个鬼脸,明丽的双眼笑成一道弯月,“我才是真的不认识那些人,想过来这边坐一下,没想到有个可爱的孩子把我的位置占了。”
“这里不是你的位置吧。”话虽这么说,我更加在意他中间那句话,不认识聚集这里的名流权贵们吗?这样的话,“你难不成是模特,和经纪人一起过来的吗?”
他的眼睛在听到我的话之后瞬间睁大,白净的脸颊上立刻升起两朵红晕,接着一脸陶醉地捧着自己的脸蹭过来:
“哎呀,哎呀呀~竟然说我是模特,这可真是让人不好意思的夸赞——”
“等……这边很挤的吧,稍微坐过去一点啊!小心蛋糕…啊,我的衣服!”
终于从对方的美貌暴击中清醒过来的我:这家伙是个笨蛋吗?!
……
“十五岁?”
明明才大一岁却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这就是发育期吗?那为什么中也先生咳……应该是混血的关系,怎么看这个金发紫眼的配色都不像是日本人吧,不过这么说来中也先生的头发和眼睛好像也……
总之,这孩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国外的饮食这么好吗?不对啊,我也是在意大利长大的,就算在发育期被关了两年的水牢,应该也不会对我的……身高…造成…影响的吧……
“诶?深海,怎么突然低落了?”
“离我远点,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
我新认识的小伙伴叫须王环。
就算是刚开始接触这个级别人物的我,也知道盘踞在日本上流社会,七大名门之一的须王财阀。但是我印象里,这个豪强氏族应该是没有继承人的,红叶大姐当初教导我这些秘闻的时候还感慨了一句:等现在的当主——须王让去世后,须王家这笔遗产的下落,可能又会是一次龙头战争的导/火/索。
所以他是分家过继的儿子?还是私生子?
“好冷淡——”须王环拖着长音,同时露出了小奶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目光。
我第一次碰到这种傻乎乎又软绵绵的同龄人,真有点束手无措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流浪时遇见到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像竖起尖刺的刺猬,港黑里的同龄人也只有中也先生和太宰,前者走不良系的摇滚硬汉风而后者从头到尾都浸满黑泥,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自己也挺可悲的?
须王环说他之前也是住在法国,虽然会说点日语但是由于环境关系也不是很熟练流利,所以我们正好可以直接用法语交流。他自从去年来到日本之后。就在家里拼命补习了很久的语言,等到今年开学,则直接去自家名下的私立樱兰学院的国中部就读。
直接去自己家的学校就读……真是万恶的有钱人,就不能让我的自信心少受点打击吗?
“说起来,深海在哪所学校就读?”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从来没上过学的我摇了摇头,试图把话题引导向别的方面:“我身体不太好,一般都是请家庭教师或者电子函授。这次也是监护人特批了假期才能到东京这边来,须王知道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我对东京这边的娱乐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后天有和朋友一起去冲绳,深海要不要一起来?”
“冲绳啊……”
我努力回忆那些有听没有记的国内地理课,“没去过,应该……是海边吧?”
然后就看见须王环泪眼朦胧地望着我。
——说实话,他这种级别的美色哭起来给人的冲击力也太上头了吧?!
“太可怜了!一直卧病在床的病弱美少年,只能默默地望着窗外零落的樱花哀叹着自己即将凋零的命运,一边向往着天空自由飞翔的小鸟一边在洁白的手帕上咳出最后一口血呜哇——”
“不要哭!话说你都失礼地脑补了什么情节啊?!”
谁吐血了?!我们这行很迷信的你不要咒我!这已经不是脑洞的范围而是黑洞吧?!
“别担心深海、不,京。”
须王环完全无视了我的吐槽,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之大害得我差点把整盘蛋糕全都打翻。
纯正明艳的金发在楼梯间明亮的吊灯下闪闪发光,但比之更亮的是他同样在闪闪发光的,紫水晶般透彻的含泪的双眸。他深深注视着我,大声宣告:
“我们就去横滨吧!”“谁同意了啊?!”
我真是被这家伙的脸迷昏头了话说他真好看——不对!这是哪来的傻白甜啊?须王家你们有这样的继承人真的没问题吗?而且为什么他力气比我一个混黑的还大?绝对不是我的问题!放开我啊!
“静夜,我们取消去冲绳的计划吧!我有更加想去的地方了!就这个周末……我?我现在在露台后面这里的楼梯,二楼那个……不,还有一个人,我刚交的新朋友……我和你说,那孩子呐,超可怜的呜呜……”
你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手机……就这么着吧,我已经吐槽吐累了,而且这种感觉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头靠在墙上,已经疲惫得连蛋糕都不想吃了。
……
仿佛和我对着干一样,我的手机也响起了电铃声。
由于是出来度假的关系,这次只携带了我的私人手机,全港黑只有四个人知道,而这四个人无论哪一个我都不能慢待。
但是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我直接拒接电话,并且迅速地给织田作先生发了一封邮件:
『织田作先生,请不要把我的私人号码留给奇怪的东西。是的,我指的就是那个绷带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