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说的,抱比较弱小的婴儿那是要一只手揽住孩子的腰,另外一只手要掌心朝着婴儿的背,用力托住,这样才是标准的抱婴儿姿势。 “妈,妹妹老是哭,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我怕哭坏了她,就只好抱起来哄……”春丽边说边落泪,脸上被累出来的汗珠子跟泪水混合在一起,小家伙边哭边抬手去擦泪擦汗,至于小脏手很快就在脸上涂抹出一道一道来…… 徐佛内疚了。 本来她让一个八岁的小丫头照顾刚出生的妹妹以及四岁的弟弟就是不对的,咋还能跟孩子发火呢? “丽丽,妈妈知道你很懂事,但妹妹太小,妈妈抱都得好生抱着,生怕闪了她的腰,所以,以后不管妹妹怎么哭,你都不要抱她起来,你可以拿什么好玩的东西在炕上逗引她,把她哄笑了,成不?” 徐佛弯下腰,眼神很慈爱。 春丽瘪瘪嘴,点头了。 “真是妈的好闺女!”这话徐佛一天之内说了两次,一次是早上离开家,这次却是傍晚回到家,对于帮着看了一天弟弟妹妹的春丽来说,这两句话多么的干涩无力。 她心软了,“丽丽,你去炕上看着妹妹,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成不?” “嗯,好!”春丽也是饿了,一天都跟春哥儿吃的是锅里的凉的菜馍,那东西一凉就会很硬,硬得咬在嘴里涩涩的,难以下咽,所以她跟春哥儿都饿了一下晌了。 “妈,我想吃炖肉……”春哥儿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徐佛放在一边的猪肉了。 “好,吃炖肉……”徐佛刮刮他的小鼻尖,“真是个小馋猫。” 三个孩子都安置上了炕,徐佛就去了厢房,她在厢房里安了一口锅,锅跟炕之间的墙壁从中间打通了,然后只要她在这边烧火,那边炕上就是热乎乎的,这样的设计完全是为了应付寒冷的冬季的,冬天下大雪的日子里,她总是会把炕烧热了,炕头上捂着一床搭脚被,娘仨都面对面坐着,每个人都把被子扯到自己的腿上,看着外头冰天雪地,他们家中却是暖融融的。 但夏天却是不欢迎热炕的。 可这会儿的家里也就只这一口锅,想要做饭,非它不可,至于热乎乎的夏天再睡到热炕上是什么感觉,可能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能知道。 徐佛拿了几个土豆,这土豆还是去年储存下的,这会儿表面已经长了一些芽儿,上一世有了电视之后,一些专家就在电视上说,长了芽儿的土豆是不能吃的,尤其是小孩子,吃了对身体不好! 但这会儿能怎样? 土豆是春丽跟春哥儿最喜欢吃的,她想千方百计地想要把土豆存好,不让它生芽儿,可是没法子,隔年的这个时候,土豆还是会生出芽儿来,而且大有不把它吃了,它就会芽儿疯长的劲头。 徐佛拿了刀子,把芽儿从土豆中扣了去,扣得挺深的。 然后土豆切成块儿,一斤肉,她切下了四分之一,也同样切成了小块儿,大概地数数也就七八块,两个孩子一人吃个三四块,打打牙祭,也就成了。 果然,土豆炖肉端上桌子后,两个孩子都乐疯了。 尤其是春哥儿,心眼贼多,拿一根羹匙一下就挖了两块肉,忙不迭地塞进嘴里,大嚼着道,“妈,还是肉好吃,真香……” “废话,馋猫……”春丽终究是大几岁的,看春哥儿狼吞虎咽的样儿,她反倒没有去跟他抢,只是夹起了一块土豆放入嘴里,细细品着,“妈,土豆也很香!” 看着懂事乖巧的闺女,徐佛眼泪都险些落下来。 刚吃完饭,秀荣就来了,她是来给小彩夏送羊奶的,一大瓶子的羊奶,雪白雪白的,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晃动着,春哥儿眼盯着那奶瓶,都看直眼了。 “徐佛,春哥儿是你亲生的不?你看看你把孩子给虐待的,看羊奶的样儿都跟小狼看到小羊羔似的……”秀荣说着,就拿过一只碗来,拧开瓶子盖儿,倒了半碗递过去,“春哥儿,喝吧,喝没了,婶儿再去跟母羊要!” “婶儿,我能不能也去跟母羊要?”春哥儿接了碗,并没马上喝,反而小眼睛转了一圈,问道。 “哈哈,徐佛,你将来就擎等着跟春哥儿享福吧,这小家伙脑瓜儿转的快,绝对能混出个样儿来的!”秀荣乐呵呵地说道。 徐佛也笑,自己儿子是个聪明的,小小年纪就懂得别人给的,不如自己有来得更实惠! 是个好苗子! 趁着徐佛在给小彩夏喂奶,秀荣说,“徐大主任,你还不知道吧,赵鹏举跟那个城里来的叫什么金枝银枝的去民政局扯了证儿了。” “啊?不可能,我没给他们开介绍信啊!”徐佛大惊。 “嗨,你当这赵家铺子离了你这个妇女主任就结不了婚了?那怂货去把毕会计堵在家里,不给他开介绍信,就不准毕会计出门,连去茅房都不让,弄得毕会计一早上起来就憋了一泡尿,直被堵得又硬生生憋了一上午,眼见着都要尿裤子了,没法子这才给他开的介绍信!你说说,赵鹏祥那货缺德不缺德?” 秀荣边说边骂。 不知道怎么徐佛就想起昨天傍晚在庙豇的那片榆树林里,宋金枝跟罗岙郴说的话了,她央求罗岙郴娶她,转天她就跟赵鹏祥领证了,这是不是一种赌气? “好了,我得回了,小石头还在家等着呢!”秀荣说着,就抬步往外走。 “三安还没回来吗?”徐佛出门送她。 “没呢,听说,这会儿水渠已经挖好了,剩下的就是用大石头垒大坝了……” “哦,这大坝一旦修好了,那咱们乡明年的粮食产量估计会翻一番!”修水渠建大坝,乡里曾经为这个项目开过一个动员会,会上领导们说了,只要这水坝修成了,那参与修坝的人,每一个都在年底拿双倍的分红。 70年村里的一切物品还都是归大队部所有,村民们集体出工种地,每天以工分来论记,一个成年劳力干一天得十分,妇女一般都是六七分,半劳力也就是那些老人跟半大小子,一般都是五分,如此积累下去,一年年终,队上的粮食卖了,钱数除以总分数,就得出了一分是多少钱,再分别乘以各家各户工分总数,得出来的钱数那就是每家该分的,赵三安等人一旦把大坝都修造好了,那年底他们家的钱是双倍的拿。 “看你那想男人的样儿,跟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似的,你熬过这阵儿,等年底往家拿双倍钱的时候,可不要高兴得发疯!” 徐佛逗她。 “拉倒吧,我若是为那么点钱疯了,那要钱什么用?”秀荣白了她一眼,走了。 再回到屋里,炕上三个小家伙竟组团睡着了。 看着三张稚嫩的小脸,徐佛心底里最柔软的那一层不禁就涌起了暖流,有人说,任何时候孩子们都是美妙无比的天使,这话听来真太对了,她伸手摸摸闺女儿子们的小脸,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收拾好了碗筷,她准备上炕,却在这会儿听到外头几声鸟叫,这鸟叫得挺好听的,只是今天鸟叫得有点急躁,原本一短一长再一长一短的节奏,今天全变成了短促的。 徐佛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手电筒,轻轻拉开门出去了。 村西河对岸南山上有一片果树园,果树园头上有一间小屋,小屋不大,里头也没什么摆设,就南窗的位置盘了一铺炕,炕前连着一个锅,每年秋季,果园里果子熟了,村民们来摘果子的时候,晌午有拿饭的就在这锅里热一热,累了都在炕上歇会儿,晚上呢,村里还会留人在这里看林子,这看山的人就住在这小屋里。 “徐佛,你白天去乡里开会了?累了吧?”见她走来,罗岙郴迎上去,眼神脉脉。 “嗯,累了,我正想回去歇着呢!”说着,徐佛就打算转身走。 “徐佛,金枝要跟赵鹏祥结婚,我这有点钱,你看看帮我给她置办点东西,一个姑娘家要结婚,怎么能一点嫁妆不带?会被人笑话的!”罗岙郴尾音是带着一丝无奈的。 “她结婚跟我什么关系?我干啥要给她操办?”徐佛有点气恼,这刚来,话还没说上一句呢,就要她帮宋金枝操办婚礼,这是求人该有的程序吗? “丽丽画儿画得不错,多加练习没准儿将来你能培养出一个小画家来呢!”这家伙竟没有理会徐佛的闹唧唧,反而是变了话茬。 徐佛有心想要转身走,可是,她心里竟莫名的十分想跟他在一起多待会儿,重生后,这还是第一次跟他单独相处,他身上带着的那股熟悉的气息,让她闻着就醉了,这一醉,一颗心就失去了该有的频率,跳动得非常快,好像要从她胸腔里跃出来似的。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胸口,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虽然两世为人,但这个男人对她仍有致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