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后离开,只剩下楚钰和楚离两个人面面相觑,倒是有几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 楚钰冷冷看了眼楚离,转身就要离开,似乎多呆一秒他都怕自己控制不住要上去揍人。 “七哥府上,那个叫曾初云的丫头,我是势在必得。” 楚钰怒极反笑:“区区一个下人,也值得九弟这么挂心。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岂不是有失身份?” 这时,楚离脸上也挂起淡淡的笑意。四目相对,远远看去,竟像是两人在说笑一般:“听七哥的口气,倒也不是那么在乎那个婢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我们,如何?” “我们?我府上的下人,凭什么成全你?!”楚钰紧握着拳,仿佛只有这样爱能克制住快要爆裂的情绪。 “七哥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留得住人,不一定留得住心。倒不如,君子成人之美,我和曾姑娘也算两情相悦,还望七哥成全。” 终于,挂在楚钰嘴边的笑僵了僵,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从心口扩散开来,他甚至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若是真他所言,若他们真两情相悦,他该如何?联想这段时间的种种,他甚至有一刻的心虚。 要他成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真是如此,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杀人! 一直攥紧的手,不知何时微微渗血。十指连心的疼痛,使得他才从几近疯狂的理智边缘微微回神。只是神色再不能如刚才自然:“九弟,说什么胡话。你还是好好从这些世家小姐中,选一位吧。” 说完,楚钰就要急着离开,他这一刻竟觉得自己有几分狼狈。可是这时,却听见身后的楚离忽然低声道:“七哥,我并非说胡话,我若是用这皇位来换一人心,又该如何?” 话音刚落,那声音微轻,却犹如雷鸣! 楚钰回身,几乎用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楚离,楚离却已经不再多言,只是笑笑离开了。 皇位…… 楚钰却久久不能平静,那高高在上的宝座,紫金王冠,龙纹蟒袍,万民朝拜……仿佛唾手可得。那是他自从母妃自尽后,唯一想要的东西。他甚至觉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也许,楚离只是说笑,可是他那一瞬间,竟然动摇了。那个位置,他渴望至极的位置……若真是如此,他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这种突然要失控的感觉,这才是他觉得最可怕的。 楚钰做回自己的位子,至今还觉得手指尖微微发凉。手边酒壶的酒,好像成了最好的熨帖,不知不觉已经连喝了数杯。 “这笛声是……”身旁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笛声婉转,宛若天籁之音。 楚钰也不由抬起头看去,只见,此时正坐在花丛中吹笛的女子,一身乌黑的长发,一络络被金钗簪起,一枝巧夺天工的步摇,珠饰垂垂,肌肤胜雪,神色清冷。 女子吹出的曲声悠扬,虽乍听起来明扬却带着几分失落。 楚钰静静地看着她,竟有些出神。 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时候,他和曾初云相依为命的冷宫。 那天也似这般好的天气,他坐在台阶上,偷闲的看着冷宫墙院的荒草间零星的小花。 “这玉笛是?”曾初云并排坐在他身侧。 他看了看手中一直攥着的玉笛,神色黯然:“是我母后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夕妃娘娘喜欢的?” 他笑了笑:“至今我还记得,她有时孤坐烛台前的时候,偶尔也会吹吹这笛子。” “一定很好听。”曾初云笑着道。 “不如我吹给你听。” “你会?” 他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响,声音并不如这位女子吹得美妙,可是她却听得津津乐道。 那个时候的感觉,他至今记得…… 她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他吹着笛子。暖风微微付过,撩起她鬓角几缕发丝,好像也吹进了自己心里。他这么看着她,未言一语,可是那一阵阵心里的怨怼和孤寂竟淡了。她也许不知道,自从母妃自尽之后,他便再未吹响过这笛声。 或者是,那时候实在太寂寞了,她不知不觉已经成了自己心中许多的唯一和特别。那时候,好像只要她陪在自己身边,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让他惧怕了…… 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越来越无可取代,他太害怕有朝一日,他会离她而去。否则,真到了那一天,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明明已经很早意识到这个问题,很早开始防范,很早开始将她剔除……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患得患失,还是会因为楚离的三言两语,变得如此慌乱。 不该这样的…… “这便是陈元陈尚书在之女陈婉如。”身旁的太监小声在皇后身边提醒,道。 “一脸愁容,看起来倒不喜庆,也难怪咱们太子不喜欢。”嬷嬷宽慰皇后道。 皇后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楚钰。 见他少有的皱着眉,只是闷头喝酒,似乎也不甚喜欢,于是便道:“这陈尚书还告假不来上朝?” “回娘娘,是的,听闻陈尚书前段时间确实病的不轻。” 皇后微微颔首:“陈府,近些年虽然势力渐弱,但好歹也是三代为官,根基还是有些的,楚离那小子性格执拗,因为拒婚之事怕是陈家,那边颇有微词,却是敢怒不敢言。既然如此,我看楚钰也到了试婚的年龄,不如就指给他了。” “陈家?岂不是便宜他了?” 皇后百无聊赖的拨了拨手中金丝雀的鸟食:“我这是给陈大人一个台阶下。何况,他一个ji女的儿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感恩戴德还差不多。” “那咱们太子?” “我是治不了那孩子了。”皇后叹了口气,却满眼的宠溺。 婚事将近,王府上下都是张灯结彩。 这段时间,楚钰等着曾初云来解释上巳节和当铺的事情,曾初云何尝不是等着解释婚期的事情。 二人一来二去,近一个月,竟没有见过面,也未说过一句话。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二人沉默至此。 楚钰有时候也会觉得:原来,真要下定决定,她与他的心中,其实不过如此。 看吧,他不是也能忘了她,也不是非她不可…… 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更何况,他现在春风得意,自从有了陈尚书的加入,他的幕僚势力也越来越雄厚,总是迫切希望的将来,也不是遥不可及了。 可正在楚钰觉得一切都在朝着自己的计划完美前进时,突然,暗卫回报,曾初云逃了! 那一刻,楚钰觉得自己出奇的平静,好比悬在头顶的刀终于应声落下,尘埃落定了。可是,明明已经早有准备,为什么五脏六腑却好像针扎一样,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只觉得钻心的疼。 “……无论死活,都给我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