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久抿了一口桃花酿,回味了下,只觉得唇齿留香后味还带着点甜味。其实这酒的度数并不高,趴在窗棂边,看着外面的飘雪,却有种微醺的感觉。 …… 眼前一片片的白雾茫茫,仿佛又成了桃花英缤,芳草鲜美。一棵桃花树下醉卧着一个男子,男子旁摆着个石桌,石桌边还摆着些许小菜,一壶温酒,两盏酒杯,偶有三两片花瓣落在石桌上。 男子似乎醉了,正眯着眼小憩。他一身青衫,满身的桃花瓣,墨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几缕半遮醉容,更增添风情。 这时候,微风拂过,男子所在桃树林,也随着这点微风落英缤纷,满是粉色的雪。 “桃久,你来了……”男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张开,一双银灰色的眼眸漂亮的令人咂舌,却也让人心寒。 “!!!” 微醺的桃久猛然抬起头,大口喘气,一身的冷汗。 窗户外的雪,依旧越下越大,屋里暖呵呵的火炉,却让桃久觉得彻骨冰凉,久久不能平静。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 “大人?”一旁刚才小盹的朱赤,却见桃久脸色惨白,不由担心道。 “再好喝的酒,看来也不能贪杯。”晃了晃手中还有半壶的桃花酿,桃久重新用木塞子塞好,不敢再碰。 朱赤小小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困惑,刚才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他竟觉得刚才大人似乎眼圈红了。 “外面这么大的雪,走去外面踏踏雪吧。这种美景,在渡虚坊可看不到。”说着,桃久拿起了一把油纸伞,推开了房门。 推开门时,一屋子的风雪。 外面依旧是大雪纷飞,呼出的哈气混着白雾,几乎和浑天的白色要化在一起。手中油纸伞好像也遮挡不了什么风雪,四面飘过来的雪花,裹着冷气,几乎连睫毛上都落了一层白衣。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抖了抖油纸伞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的白雪,这才觉得出来的太快,竟忘了披肩斗篷,呵了口气,正要回屋。 突然,一个雪球朝着她砸来! 接着,便是些许的笑声。 桃久抚了抚脸上的雪,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披狐裘斗篷的少年,年龄不过十六七岁,一身正红色的精美袍服,一看便是价值不菲,好像眼角眉梢一直都带着笑意,白皙的皮肤衬托着微挑的薄唇带着几分玩味。 桃久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带着几分探究的意思。 那少年也正打量着她,似乎察觉到她忍者要发火的模样,唇边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只见,他只是伸出手朝着她勾了勾手指:“来。” “……” “让你过来。” “……” 男子说着,看着桃久紧皱着的眉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忽然朝着桃久的方向俯了俯身,深深的吸了口气:“好香啊,你倒是识货,这点酒香想必一定是阙罗坊的桃花酿吧。” “……”桃久皱着的眉头却更深了。 “算你走运,大爷我今天心情不错,就陪我打场雪仗吧。” “……” “规矩我定,也很简单,你只需要站着不用动,挨砸就行。” “……”桃久眯了眯眼,这下基本上和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站在对面的人。 只见,那少年后退了几步,蹲下身背对着桃久,似乎正努力团起一大块雪球,朱红色的斗篷袄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白雪映衬下犹如一团红色的火。 本就心情不好的桃久,面无表情的走到男子身边,突然一脚就揣在少年身上。 那少年一时不稳,直接栽倒雪里! 下一刻,桃久竟一点也不含糊的直接按着他的脖子,将人摁倒雪里,冷声道:“打雪仗?” 突如其来冰凉感,使男子第一次感到窒息般难受,怒声道:“你干什么?!” “让你长长记性。”微醺的桃久淡淡的说着,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两坨红晕,声音却低的让人不寒而栗。 “放开!我让你放开!你听没听见……否则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桃久阴沉的脸色,唇边忽而泛起一丝笑意,却让一旁的朱赤看着,都不想插嘴。 他早说过,他们大人小心眼,平常看起来笑嘻嘻的像是只病猫,可真要发起火来,真的是小生怕怕。 你小子,算你倒霉! 只见,桃久攥着一把雪,直接就放到男子脖子里。果然,下一秒就传来少年一阵怒骂声。 桃久却觉得不解气,狠狠地又补踹了一脚被摁在雪里的少年,这才转身一溜烟走了。 等楚离坐起身,熟门熟路的桃久早就不见踪迹了。 楚离看着自己狼狈的一身雪,反而笑了,也不着急起来,只是就这么坐在雪里,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浮雪。许久才喃喃道:“七哥府里倒是真有趣……”然后,人就这么坐在雪里,抬头看着的纷纷下来的大雪。 许久,直接躺在雪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少见的疲惫。 楚离微微闭上眼,好像这往日来的束缚和压力,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那种神形具疲的感觉,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沉重。 就一会儿,喘息一会也好…… 可是不多时,这片刻的宁静却并未维持多久,安静的小院便传来了一声声不断的喊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楚离捂了捂了自己的眼,只能遮掩了一身疲惫。 “……在那!!”然后一群人就呼天抢地的跑来了。 “哎呦,我的太子殿下啊,您怎么躺在雪窝里了,这要是一不小心着凉了,我该怎么像皇后娘娘交代?!”尖利而诚惶诚恐的声音在安静的雪天,显得尤其刺耳。 楚离不作声只是站起身,任由几个奴才慌里慌张的扶着他,仿佛他是一个奴才们稍微不在,他连站都不会了的废人。 此时的楚离已经没了刚才脸上的不羁般坏笑,神色平稳,眼中带着谨慎和沉稳,仿佛刚才那个小孩子气的少年和他完全是两个人。 “不碍事,只是路滑栽倒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安抚道。 可那些服侍的宫女和太监却吓得不轻,拍雪的拍雪,帮忙系斗篷的系斗篷,还有紧忙递过暖手炉的,总之一众人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太子殿下,您这狐裘领怎么也湿了?” 楚离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换了便是。” 服侍的公公却慌忙命人去取,连忙扶着人去了屋里。十几号人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围着少年进了,胆战心惊。 浮在半空中的朱赤,看着被众人恨不得捧在手心中的那少年:“这么多人伺候,倒也无趣。”好在,没提他们大人发酒疯的事情。 然后,一转身便消失个干干净净。 屋里,热气腾腾。 虽然是简单的家宴,但是酒水菜品各个都考究。楚离轻轻地为自己斟了一杯小酒,并非是阙罗坊的桃花酿,竟觉得有些可惜。想起之前在院里靠近那婢女时候,隐约闻到桃花酿,有点馋了。 “皇弟,不和胃口?”楚钰放下手中的筷子,狭长的眼眸探究的看着分神的楚离。 “没有,只是第一次来皇兄这里,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楚钰笑了笑:“若是喜欢常来便是。” 楚离也笑了,但是却不多言。 两人其实并不算亲厚,偶尔几句话后,便不再多言。 酒宴过半,楚钰像是才恍然大悟般:“有酒无歌,实在枯燥乏味。我府上正好有位客人,能歌善舞,歌艺更是能绕梁三日,不妨让她小歌一曲,也好助助兴。” 楚离立刻来了兴致:“好啊。”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一声声琴声,只见一个女子身着粉色拖地水裙,肌若凝脂,纤腰微步,缓缓而来。女子轻轻甩动锦绣,混着缥缈的琴音,声音宛若黄鹂,确实令人听之醉之。 一曲终了,女子轻声退下。 楚离连连称赞:“没想到七哥府上竟有如此精通音律的妙人。” 楚钰只是笑着颔首。 他自然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因为生母是皇后,生下来身份就比他们这些皇子来的金贵。从小到大,就深得皇上喜欢,或许是从小就万千宠爱,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他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换句话说,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弟确实性格沉稳,查了这么久也没有寻到什么有利的把柄。 只是一样,听闻他素来喜欢研究琴棋书画,尤其是音律方面更是颇为精通,只是父皇却认为乐律误国,甚是不喜。 不过即使只是听闻他不过是寻常的喜欢,他也愿意一试。毕竟,越是这种没什么喜恶的人,一旦喜欢了什么,那才真的叫作可怕。 “不瞒皇弟,我对音律确实不擅长,君子有成人之美,若是皇弟喜欢大可带回府邸。” “真的?”楚离端起手边的酒杯,一脸的兴奋,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那我还得求皇兄一件事,想向皇兄讨一个人。” “何人?” “我也不清楚她的姓名,不过,看起来那女子却穿着府中婢女的衣服,想必应该是皇兄府上的人。” 楚钰笑了笑,一旁的刘公公跟着笑道:“太子爷这句话可就难为我们家主子了,虽然王府服侍的下人比不上太子府,可是毕竟也有上百号人。” “换斗篷的时候,我简单画了这女子的模样。”说着,楚离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宣纸。 楚钰缓缓地打开。 画上的女子,略微带着些许微醺和恼怒,可是那双眼睛却仿佛含着风情,让人过目不忘。 寥寥数笔,却让楚钰却神色一沉,仿佛连周围的空气也降低了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