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荆接过账本,一翻开,眼珠就定了,秦墨白微眯眼,不漏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张狂的笔划似一把把勾镰牵动她记忆最深处,记忆里有纷纷乱乱的人影,她猛然从秦墨白腿上站起来,嘴里呐呐念道:“虎符,虎符,他们,他们是……你,你,是……”
她惊惧地睁大眼睛,模模糊糊,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那个名字带来的悸动,让她警恐紧张,更让她酸楚痛苦!她看着他的脸,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步步后退。
秦墨白伸手欲拉住人,她却扔了帐本,踉跄着退得更远,“你是----!”
他不敢再向前,暗地焦心如焚,“阿荆,可想起何来?”良久,陈荆脸色缓下来,扑倒他怀里,哭道:“公子,我怕,刚才我好像掉进黑色的洞里,有很多张脸对我讲话。你刚才变得不一样。”
秦墨白轻松又失望地长舒一口气,柔声道:“好阿荆,我们不想了,我还是一样的,哪怕你何都不记得,我都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陈荆双手搂上他脖子,满脸泪水贴住他的脸,带着鼻音如实相告:“我也喜欢你。”
秦墨白身子轻颤,依稀是梦,半晌,轻问,“阿荆,你方才说何?”
“我喜欢你。”陈荆说着又踮起脚尖亲上他的脸。
温柔的手从红润腮颊抚摸到收紧尖峭的下颌,这绝色胚子稍长点肉就显得美艳异常。
俊美的脸缓缓而来,越来越近,她紧张地闭上眼睛……无限温柔的双唇触碰她的唇,舌尖描绘她唇形,似在亲昵一件无价之宝。
她的气息不再冷冽,带着阳光青草的醇香,充满温暖。
神魂-颠-倒间,却被狠狠推开,他失措地看着她两手死命往嘴上抹,嘴里愤愤埋怨着:“公子,你怎么这么令人作呕,你总让我亲亲你,怎么能口条伸到人家嘴里!有口水的咧,太不讲究了!”
她说着冲到桌前,抓起茶杯将水含在口里仰着头走出屋外,百般嫌弃地用力漱口。
他不与她一般见识!秦墨白站在原地轻轻发着抖,他有的是耐心慢慢调|教她,教她识得何为夫纲。
日子就在秦墨白重建夫纲的大业中一天天闲然滑过,在碧开岛不觉两年多,陈荆虽不谙世事,心智却已恢复如常人。
奉子泉对冰寒的疗效极佳,两年多,陈荆几乎痊愈。秦墨白虽不再勉强她习文,却每日为她一点点讲解内力功法,强迫她吐纳打坐。修习了内息的陈荆,性子渐渐变得沉稳起来,有时看着她低头悄步走过前院,时常有种看到她过去身影的错觉。待教她发觉他的眼光跟随,转脸朝他明朗一笑,他才又明了,她原来还是那般胸无城府、少不经事。这种感觉,提不起又放不下,秦墨白心绪愈发不宁。
“夫君!”人没进屋,清朗的声音已经传进院子。
年前,秦墨白在个暖洋洋地下午,与她在山顶草坡上晒太阳欣赏村镇风光,给她吹了许多动听的曲子,吹完笛子,他看着她眼睛告诉她应该称夫君,当时她问为何改口,他笑着说当他媳妇儿,便不会再受人欺负,她高兴地应下了。待她回到家里,张嘴唤夫君时,看见优儿眼泪落下来,却对她微微一笑,想也是十分欢喜。
“药痴先生带了几只羊和一包茶叶,还有优儿的粟米。” 陈荆知道他不喜欢异味,将羊拴在门口,又解下羊儿背上的茶叶与米袋放到手边的石桌上。
药痴在滩涂种上极容收成的麻籽,经过一年精心栽培,如今长势喜人。几天前,她听那个叫鹰五的护卫说种植麻子丰收,人手忙过不,便自靠奋勇去帮忙收割,秦墨白原不同意,经不住她打着转地恳求,勉为其难答应了,对她第一次出行交待鹰五再三:何时吃何,睡着谁守住,路上打伞遮一遮,莫让生人近她……陈荆听得都不耐烦了,报怨他比比特儿的大娘还罗嗦,秦墨白这才带愠色收了口,心里直叹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听教,想一年前陈荆是多么听话粘人呐。
大老远就听见她的脚步声,秦墨白早已满怀牵挂赶出院子来,朝她脸上一看,心痛地说:“黑了许多,又瘦了。”转而又带着怒意道:“他们是不是见我给他派个劳力,就使劲地指使你干活?鹰五没听清我说的吗?”
陈荆惊奇地睁大眼睛,“不会吧,我可是比较家里还吃得多呢。这几日日头挺火倒是的。”说着走到水池洗脸,以池水当镜,去看那影子。
一直跟着她的秃背雄鹿,闪着明媚的大眼睛羞涩地看着秦墨白,他高贵地抬起手,鹿儿温驯走过去,轻轻蹭蹭他的胳臂,又欣喜地-舔-着他的手背。
秦墨白皱眉收了手,走到水池边反复洗手,陈荆用眼角留意他的举动,幸灾乐祸地道:“我说过口水很恶心的吧,你总是那样舔我,可知我多难受!”
“不要把我和畜牲比!”他含怒瞪着她,陈荆不甘地一挺胸无惧他的怒火,他眼光落在她鼓鼓地-胸-前,想到-滑-腻-弹-性-的手感,心里更恼,这种看得着,吃不着的煎熬日子还真不知何时候是个头!
他的眼光似要穿过她的衣服,摸到肌体上,陈荆全身疙瘩冒出来,上前捉起他的广袖当手帕抹脸,笑着说:“先生说我回去,你肯定怪罪他,果然!他对我好着呢,别瞎猜!对啦,先生说,种植园麻籽出油很多,还没下籽的都让人给收啦,先生还说,你今年可要给他们一人记一大功,还要给我扯一身新衣裳!”
最末这句定然是她自个加上去的,秦墨白轻笑出声。陈荆如今也爱美了,瞧见皇甫优的首饰、香粉会学着往自己身上摆弄,一日他从外面回来,在巷口远远见着自家门口靠着一个穿红戴绿、浓装艳抹的女子与比特儿谈笑,正纳罕烟花女子拉客人怎地拉到平民家门口来。他皱眉走上前,定睛看清楚,大吃一惊,陈荆待他走近身,意气风发地问他:“我这身打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