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舒嫉恶如仇,却跟意难平扯上关系。
先前那些过分的仁慈,也能在听到陈毅为他报仇,把人当活靶子的时候只是一瞬间的面色复杂,单单就对自己只见过一回就恨到骨子里。
虽然知道这二人跟他的关系非同寻常,好歹还是自己在飞烟门那群余孽的手底下救了他一命。
为的本就是另有所图,道谢的话就不用了,但这待人的态度,也差了太多。
他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的目的,接近萧白舒也是为了想办法拿到洗髓移骨散,所以这点奇怪的念头只一闪而过。
“我一直想问,”楚欲堂堂正正地借身份说出来,“为什么不让大公子去查明,庄主要自己来找他们。”
萧白舒有一丝不易察觉地尴尬,窗外的冷风刚好吹进来,他转过身去自己动手合上窗。
“我不能有一点自己的事情吗?”
他背对着楚欲道,“这是我的私人恩怨。”
楚欲忙道,“属下并不是认为庄主和大公子有间隙,现在你才是我的主子。”
萧白舒仍旧背对着他也不言语。
楚欲突然想到,萧庄主既然这么在意那晚的事,总不会是到现在还觉得羞愤,还是仅仅不愿意事事都通过陈毅来做。
“庄主不会武功,我是怕你涉足这些事有危险,绝无二心。”他道。
萧白舒过了会儿低声道,“你不是会保护我吗?命都是我的?”
烛火大概是燃得久了,灯火暗了一些。
楚欲隔了好几仗远看着他的背影,却猜不出那神情。
好好地白云庄主,银钱无数,人人称赞,却徒增了点萧条。
“是你的。”
楚欲倚在书案上,道,“上次是我疏于职守,让庄主深陷险处,从此往后,再不会让人动你一分一毫。”
这些话在做暗卫的第一天,他们就在陈毅的面前跪下来说过,后来林桢因为救他一命,成了陈毅送给他的护身符。
他又在自己的面前滴血为誓,说过差不多的话。
这一次林桢确实疏于职守,差点酿成大祸,但这效忠的话再说出来,萧白舒不知怎么,总觉得要比前两次还要可信。
信他是一直有的,信他会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忠心护主。
但是今日听了,这口吻里头的自信,感觉却是林桢根本不会让他再有遇到危险的机会。
他的功夫是很不错,与江湖上有名气的剑客也一样能过招,甚至因为招招都是保命和杀敌的利落手法,从而更胜一筹,
但是这样的随性自如的感觉,除非是武功上的集大成者,无惧无畏,少有敌手。
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可作为自己身边最信任的暗卫,他看不出林桢有任何一点虚张。
萧白舒道,“但愿如此。”
“这个。”
楚欲将墨玉拿出来,也未上前,“是柳枝让我交给庄主的。”
萧白舒转身看到补好的牌子,迟疑了会儿,才走过来收进手里。
目光放在那莲花图上,楚欲也跟着看看,就是一块钥匙而已。
上面是意难平的莲花楼徽,那地方多的是种的画的刻的这东西,没看出什么名堂。
“庄主?”楚欲唤他。
“嗯。”萧白舒应声。
边取下腰间的锦囊,将墨玉牌子放进去装好,然后拉开书案下面一个暗格,仔细放进去。
看来他还不知道这东西已经废了,保存的再好,也无用了。
楚欲道,“这是怕再磕碰了它?”
萧白舒不回这话,只是说,“过两天你随我启程去宁州。”
“今年才刚入冬就要南下了?”
楚欲没想到这么快,今天在伙房外面只是听下人们在交谈,快要到庄主南下巡查商铺的日子了。
他原想在这之前就把萧白舒身边的里里外外全部套干净,查清楚药方在他身上这说法。
到底是放在了哪。
山庄刚刚被人夜袭,萧白舒完全没有任何整治的动静,非常放心洗髓移骨散的下落,那就只能是真的不在山庄里能搜到的地方。
楚欲为了找到这药方的下落,等了整整两年,也不在乎多花些时间,只要能离洗髓移骨散的消息越来越近。
萧白舒把桌上几本账目放在一起,“我刚继任庄主之位,宁州的织物货源和酒窖都需要挨个盘查,还要同底下的商铺盈利一笔笔地了解到,分成到分南方的每家店和老板,也要挑几个能干的回来在承州扩大酒楼生意,还要筹备明年开春上供朝廷的珍宝......赶在年关之前处理完尽早地回来,即日就能出发才是最好的。”
楚欲头一回听萧白舒说这么多话,半句都不离银钱往来。
外人常说他将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原先不知道,现在一看,是将山庄里的银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好,那我们即日启程。”
楚欲立刻应下。
萧白舒指指外面黑彻底的天色,“外面的天都黑了,下人们还要准备出行的装备,最早也要后天早上。”
楚欲:“好,那我们就后天早上启程。”
萧白舒看他一眼,“你很想南下?”
楚欲:“为何不想?”
萧白舒摇摇头,“我也不知。去年我南下巡视查帐,你当时留守山庄,并不愿意与我同去。”
楚欲也好奇,我是你的暗卫,难道还能拒绝你吗?
我为什么不愿意与你同去?
“属下忘了。”
他干脆道,“现在庄主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萧白舒待他多半还是宽厚的,而且他曾是兄长训练出的最满意的暗卫,放在白云山庄里。
之后又跟着自己,论地位也是高于普通家仆和外面请回来的门客们。
忠心是一方面,要是真有什么不愿意做的,像之前不愿同他南下,也不会强行逼迫。
现在突然得了林桢这么毫不迟疑地跟随,多半都是早上被兄长在议事堂里吓得。
不过以后他就如此事事顺着他,也是好事了。
“这次轻车从简,你和我,加上张洲,另外还有元临,我们四人一同。”萧白舒道。
“这不行。”
楚欲一口断言,“一个小厮,两个护卫,南下至少车行十天。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至少再多十个人。”
萧白舒疑道,“我们是去盘查商铺,不是去闯荡江湖,收缴门派。走正常的商道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停顿了会儿,又道,“往年母亲去的时候,也只带上两个护卫就走了。”
萧白舒还不知轻重,楚欲是知道的。
上次的温香软玉,到底是何人所下,还没有一个交代出来,萧白舒顾颜面瞒下来这事没有声张,飞烟门那几个土匪八成也是个替罪羔羊,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交代不出来,陈毅也就不会知道。
那背后的人很可能还虎视眈眈盯着萧白舒,这回南下等于羊入虎口。
他还没交出来洗髓移骨散,怎么能再横生事端。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大公子是武林盟主,别再像上次那般,又让人钻了空子。”
楚欲极诚恳地劝道,一片忠心。
“那些人已经处理过,再伤不了我了。”
萧白舒道,“况且,还有你在身边,一般人能奈我何。”
说到这他想到了屡次让他难堪那个贼子,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没真伤了他什么地方。
他们还在清风间共度一夜。
就算再遇到,他也是不怕的。
起初中了药,将他碎尸万段的念头都有,后来频频想起来,他走时说的那些话,毕竟是自己把他......
再想拿寻仇杀了他,大概也动不了手。
危险已断定是不会有了,却是恨透了他使的下作手段,让自己做了那种事。
不怕他,只恨他,厌恶他。
最好这辈子都别再看见他。
楚欲不知道自己早在心里被萧白舒骂了好几遍,只是看他神情不畅,说道,“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庄主身边。”
“你不该寸步不离地保护我吗?”
萧白舒经刚才的念头,心里还闷着火气,他就只能靠着别人来保护自己的安危。
再转过脸看向林桢,话里一点不留情面。
楚欲对他突然翻脸地情绪快习以为常,总归认识之后也没见过萧白舒什么好脸色,现在这身份已经好用太多。
“我该。”
他哄道,“但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说过你不会让人动我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