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人之间总是要脾性相投才能真心玩到一块去。 衡都贵女也分了好几个圈子,她们这个圈子就喜欢吃喝玩乐,被以盛茗雅为代表的“才女圈”戏称“衡都女纨绔”,为首的蓝飞飞更是被才女们当成徒有美貌脑袋空空的花瓶。 盛茗雅能诗会画,才名远播,长期被人吹捧,断然不肯承认自己有哪里不如蓝飞飞。有蓝飞飞在的地方,她一般不怎么出现。在她们那个圈子看来蓝飞飞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又恰好生了张国色天香的脸。两边互相看不顺眼,在某些不得不见的场合,也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不过蓝飞飞家世好,她又是举国闻名的美人儿,受万人宠爱,一切对她不善的言论都被她和她的拥护者们视作嫉妒心在作怪。 失败的人才会嫉妒别人,所以她们觉得没什么好气的,私下里反过来讥笑盛茗雅那群人假清高。虽说盛茗雅和蓝飞飞齐名,但看每次出席宴会,围在谁身边的人更多一些就知道谁更受欢迎了。 金莺坊这种以玩乐为主,被视为风月场所的地方,才女们是不屑踏入的,蓝飞飞她们在这儿八卦点什么也不怕被人听去作文章。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金夕夕订亲了。”几个女孩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闲谈交流着最新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 “哪个金夕夕?” “还有哪个金夕夕?”瑞王之女芳华县主纨扇掩口笑道,“不就是东唐那个钱多到无聊了跑到城楼上往下撒银票的……商户女。” 在这些大国王公贵族出身的少女眼里,商户之女的身份始终上不得台面,也是她们唯一可以鄙视金夕夕的地方。尽管她们很清楚,金夕夕一个月的零花钱可能比她们这些贵女的嫁妆还多。 “我只听说她前阵子举办生辰宴,邀请了各国王孙,为的就是这个吧?” “邀请?怕是那些人自己上赶着去的吧?”蓝飞飞哂笑,“远的不说,就咱们那位太子殿下,还有盛大公子,不也眼巴巴的去了吗?结果空手而回,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被谁捡了这个大便宜。” 据说盛茗雅倾心于太子,盛云奕是盛茗雅的哥哥,蓝飞飞不介意借着金夕夕踩踩这两大男神。想到和盛茗雅关系紧密的人去向一个商家女求亲,最后还没被人家看上,蓝飞飞简直开心死了。 “什么大便宜啊?我听说那个金夕夕男女通吃,不但养着很多男宠,身边还有好多个貌美如花的姬妾呢!”传播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谣言,虽然语气充满着不屑,但这位贵女脸上的表情却颇有几分羡慕。 蓝飞飞瞪大了眼睛:“这样也行?那她的未婚夫岂不是还没成亲就戴了山那么大的一顶绿帽子!” 众女嘻嘻哈哈一阵笑,也有人庆幸太子和盛云奕没被她看中,毕竟大众男神,在她们中也是受很多人青睐的。 “对了飞飞,你去年及笄了,你家打算什么时候给你议亲啊?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蓝飞飞脸一红,道:“我、我没想过这个,我爹娘说我年纪尚小,还要多留我两年呢。” 她一直有如众星拱月,周围喜欢她的人太多,自己似乎也没有对哪个特别有好感,于婚事上想的就是但凭长辈做主。蓝家本身就是权贵,没必要攀附谁,她相信爹娘会给她选最合适的。 “到时候你爹娘为你招亲,只怕岚洲大陆慕名而来的比想要娶金夕夕的郎君更多!你可得好好挑挑。” “对呀,等你找到了如意郎君别忘了我们,也帮我们留心一下。”小姐妹们开起她的玩笑来,臊得蓝飞飞拿拳头砸人。 姑娘们正闹得欢腾,舞台方向响起几声空灵清越的琴音,如山泉淙淙流过,在高旷的大厅中回荡。独特的前奏一起,大家便知这是惊鸿娘子到了,满场渐渐安静下来,等待她出场。蓝飞飞她们拉开厚厚的布帘,只留下一层半透明的轻纱。 为了让客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舞者身上,金莺坊的乐师们一律在幕后演奏,此时台上空无一人,唯有悦耳的丝竹声,大家更期待惊鸿娘子的身影。 大厅里烛火骤然熄灭,陷入一片漆黑,乐音中止。正当人们不安躁动时,屋顶轰隆一声响,从中间打开,一束皎洁的月光从天顶照进来,直射舞台中央。 月光之下,身影窈窕,台上佳人不知何时出现。惊鸿娘子已半跪在地上摆好一个曼妙的起舞姿势,静止不动,满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她今日穿的并不是跳惊鸿舞的轻罗舞衣,而是一身充满异域风情的银白色旁遮比服。乌黑长发扎成一条辫子,掩在宽大的头巾下,紧身的上衣勾勒出完美的曲线,从头到脚戴满珠宝配饰,飘逸华丽的双层裙摆铺开成一个圆形。 琴调声乍起,犹如一根勾魂的手指撩拨在人们心弦。音乐并不是天竺的传统音乐,但琴师技艺高超,硬是用古琴弹出了天竺乐的婉转意韵,与她的舞奇迹般的配合。 和着节奏舒缓的乐声,她一手提着裙角,一手牵着头纱遮在面前,从地上慢慢站起,妖娆地扭动着腰肢,活像一条灵巧的蛇。 琴调一声一声变得急促明快,惊鸿娘子的舞步也逐渐欢快起来,腰胯大幅度地扭摆,轻巧的跳跃有如林间小鹿,快速旋转时裙摆几乎展开成伞面。她手脚腕上皆戴着缀满银铃的镯子,随着她富有韵律的步伐和手势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同于以往惊鸿舞的仙气,天竺舞热情奔放,每个动作和眼神都撩人得要命,连手指头也像是在勾引人犯罪。惊鸿娘子初次尝试这种新颖的胡舞,固然不是十分熟练,不过她对舞蹈的领悟和轻盈灵动的身姿弥补了所有不足,看在人们眼中仍是极美极美的。 这一舞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停歇后惊鸿重新回到起舞前的姿势,仿佛石化为一尊雕像。天顶合拢,月光隐下去,灯光复亮起,场中舞者又消失不见,刚才种种好像大家做的一场梦。 人们自梦中醒来,尖叫和掌声不断,鲜花从四面八方投到台上。 接下来的几场乐舞登台的是别的舞姬乐伶,有新人有旧人,客人们的打赏也陆续送上去,经专人清点统计后,一一加到榜上。今夜连蓝飞飞她们几个姑娘也各自打赏一百两白银,半个时辰后,今日打赏榜上排头的已经跃至一千两白银,七八成都是给惊鸿娘子的。 现在榜上头名的是衡都首富家大公子施冲,他本也是为见蓝飞飞而来,但今日惊鸿别出心裁的一舞引起了他的兴趣。蓝飞飞出身高门,他不敢觊觎,惊鸿娘子却只是一介舞姬,施冲看中了她,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一亲佳人芳泽。 得到打赏后舞姬乐伶们照例是要向出钱最多的客人们亲自致谢的,这是唯一能接近她们的机会,施冲今夜只为见佳人一面一掷千金,很快就引起众人议论。 施冲很喜欢这种被同伴们艳羡目光包围的感觉,尤其喜欢那些嫉妒他又没他有钱的红眼病,很多人说他无非是靠爹,但投胎的运气不也是实力的一种吗? 他的朋友里有高官之子,也有权贵之子,却愿意巴着他替他撑腰,无非也就是他舍得花钱。 然而施冲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在雅阁等了许久,惊鸿娘子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施冲的随从在他的示意下出去催促瑶娘,却突然发现他们家公子在榜上的排名赫然已经跌到第三。 施冲出离的愤怒了,在这衡都居然有人敢跟他比钱多? 当前排第二的是蓝飞飞,她的打赏恰好比施冲多一两,明显就是知道他的坏心思,故意搞破坏。施冲讨好她还来不及,哪敢说她半个字的不对,但排第一那个无名氏却足足比他多一倍。 当朝国主崇尚节俭,并且以身作则,文武百官当然不敢比陛下过得奢侈是不是?家长都是如此,更别说子孙了。所以这一届的官二代官三代们,比起前辈们,日子过得颇有些紧巴巴的。对这些纨绔子弟来说,几千两白银其实已经不是小数目。 但施少爷身为国都首富之子,他不差钱啊,他就是要争这口气,马上把赏银提到三千。蓝飞飞没有再加,那个无名氏却紧跟着他提到了三千一百两。施冲又提价几次,那个人每次都不多不少故意比他高一百。 施冲火冒三丈,带着兄弟们冲到舞台上,对着不知道猫在哪一处的无名氏怒吼:“是哪个不要命的想跟本公子抢人?有本事别藏头露尾,站出来啊你!” 施冲有钱,他的兄弟们也都是有钱有权的二世祖,平时一群人在帝都横行无忌,反正搞出什么事总有他们老子出手摆平。今天突然出现一个人杠着跟他作对,他决计不肯善罢甘休。 他掏出一万两银票,厚厚的一叠,轻蔑地砸到来劝和的瑶娘脸上,道:“老鸨子,这是一万两银票,今天你不把惊鸿娘子送到本公子床上,明天我就让人烧了你这窝!” “施公子,咱们这里是歌舞坊,不是青楼,您今天是不是喝醉来错地方了?”瑶娘被他侮辱,脸色虽难看,却没敢将话说的太难听。 他眯起眼睛,正想对瑶娘动手,这时二楼女宾区一道纱帘刷的拉开,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那里,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你吵什么?烦死了,玩不起就别出门来丢人现眼,听说你爹好歹是个衡都首富,脸都要让你丢尽了。”少年懒洋洋地嘲讽道,这大厅里回音重,很多人都听到了。 施冲一眼便看到了他,大力推开瑶娘,指着他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个小白脸,是不是你跟我抢惊鸿娘子?敢不敢报上名来?” 少年无声的朝他歪了歪嘴角,接下来施冲看到了让他也震惊的一幕。 那少年手向空中一扬,大把的银票像漫天的雪片一样从楼上撒下来。 “小子,这是五万两银票,本公子看你可怜施舍你的,拿着这些钱滚,从今以后金莺坊不做你们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