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把秦晚榆与秦籍不和的消息透露给林姨娘之后,心情很好,脚步轻快的来到大厨房,也不用厨房的妈妈招呼,自己寻了个小杌子坐着。 “楼妈妈,今儿菜色是什么?我替小姐尝一尝味道。”嗅到了锅里传来的鲜甜气息,腊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站起来踮着脚张望。 厨房里的妈妈因为她是晚榆身边的丫鬟,以为她在晚榆身边有些脸面,心里颇为不屑,面上皮笑肉不笑的叫打下手的婆子拿青瓷碗从晚榆的份例里拣了一碗菜端给她。 “也太油腻了。”碗里的两块胭脂鹅脯是最鲜嫩的鹅胸肉,两块红润鲜亮的热切火腿,一勺子浓油赤酱的烧鹿筋丁。腊梅吃了两筷子,忍不住嘴巴里抱怨。 楼妈妈只冷哼了一声,矫情,真把自个儿当小姐了,二小姐也太放纵下人了。 自个添了半碗饭吃完,又去舀了一碗清苦的枸杞芽汤,才觉得解了腻。随手将碗搁在木盆里,腊梅暗自盘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去偶遇了。 这个 时候木棉领着一个小丫鬟跨进了大厨房,跟楼妈妈打了声招呼,转眼便看见了腊梅,目光从腊梅沾染着油脂的嘴角滑过,挑了挑眉:“既然你在,楼妈妈,麻烦装一下小姐的晚膳,让腊梅拎着罢。” 腊梅可不敢与木棉对上,脸色微变,只好诺诺的说:“我帮小姐拎点心,怕还须等上一等。” “楼妈妈,劳烦装一碟子奶油松酿卷酥,一碟子山楂糕,一并放进食盒里头。”木棉可不用顾忌腊梅那点小心思,看了看便指着做好的点心。 “好嘞,木棉姑娘,正是庄子新进的桑葚,新鲜清甜,给二小姐拎一篮子。”楼妈妈笑眯眯的应了,便装食盒边让婆子提了一个小篮子来,篮子里的桑葚个大肉厚,颜色紫红看着甚是油润。 “谢谢楼妈妈。”木棉道了一声谢,随即朝腊梅扬眉,轻轻呵了一声:“腊梅,还不快拎着食盒,小姐可等着呢。” 木棉的这番做派叫大厨房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身边有小丫鬟却叫一个二等丫鬟拎食盒,这般打脸,看起来日后不用太抬举这腊梅了。 丰宜院里,晚榆坐在厢房里,挑了点脂膏抹在手背上,一股淡淡的月季香味便散了出来。 “小姐,该用膳了。”木棉指挥着腊梅将食盒里的菜端了出来,腊梅拎着食盒的手狠狠的握紧了,才慢慢的端菜出来,就算是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她吃剩下的东西。 面带着恭顺,腊梅将食盒里的胭脂鹅脯、热切火腿、烧鹿筋丁端了出来。晚榆吃完了饭,腊梅颇为银钱的亲自清洗的水灵灵的桑葚端了上来。 见晚榆并没有吃桑葚,忙说道:“小姐,您尝尝这桑葚,我亲手洗的,各个都肉厚鲜美。” 晚榆赏脸吃了一个,腊梅便放下心来,不经意的开始告状,满是委屈的样子:“小姐,你可要心疼我一回,今儿我巴巴等着拎新做出来的点心,木棉姐姐却把我当跑腿的小丫鬟使唤。我连个粗使丫鬟都不如,小姐也没了脸面。” 腊梅自觉她与丹桂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又是最先伺候晚榆的人,情分自是不一般。 并没与接话,晚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冲淡了桑葚的味道,才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木棉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怎么就使唤不动你了?腊梅,我见你心思不在丰宜院,倒是挺喜欢大厨房的,日后便去大厨房领个差事吧。” 腊梅红润的脸庞瞬间退去了血色,噗通一声跪在了晚榆面前:“我尽心伺候小姐,小姐又凭什么撵了我!是哪个小蹄子在小姐面前搬弄是非!我,我不服。” 嘴巴里叫嚷着,恶狠狠的目光朝着屋里的丫鬟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见木棉和丹桂一左一右的立在晚榆身后,心中十分的不忿,想要用她给这些丫鬟立威,拿她做筏子呢,她就不信一个继女而已,敢这么打发丫鬟。 木棉倒是没想到晚榆竟是不给腊梅留一点脸面,说处置就处置了,原本以为她是个软和好脾气的,倒是她看走眼了。 “木棉,你领着她去收拾一下衣物。”晚榆吹了吹茶沫,半点目光不给腊梅,轻飘飘的吩咐着。 “小姐!求小姐开恩。”腊梅这下才知道晚榆竟然说撵她就撵她,膝行抱着了晚榆的腿,登时痛哭起来。 “来人,堵了她的嘴,吵吵闹闹的我不爱听。”晚榆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小腿,并不想看腊梅狼狈的样子。 几个小丫鬟忙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拉开了腊梅,将人按住了,拖了出去。 “丹桂,你去请罗管家来一趟。”她到底不是管事的人,这事儿还须得跟管家打声招呼。 丹桂忙应了一声,自去请人。罗管家来的时候,晚榆先笑了笑,嗓音客气:“劳烦罗管家跑一趟,我这儿有个丫鬟腊梅,你将她领去大厨房,随意给个差事。她约莫过惯了苦日子,叫大厨房的妈妈多照顾着点,好鱼好肉多让她吃些。” 照顾两个字咬字极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若是母亲那边问起来,你照实说了便可。” 罗管事能得老爷和程锦的器重,自然是聪明的,他听出了晚榆的话外之音,不止点明了她有程锦做靠山,还说明白了,日后须得让大厨房的楼妈妈好好的管教这腊梅,不止要做粗重活计,顺便将腊梅喂得胖胖的才好。 他是管事自然是听闻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巴巴去偶遇老爷的事儿,这二小姐倒是雷厉风行,轻而易举的就将人处置了,还挑不出什么错来。 腊梅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进来,她已经知晓事情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只眼圈微红,开始想着怎么从大厨房出头。 “哪里需要惊动夫人,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谁不尽心,尽管告诉我,调换的变好。”罗管家只笑眯眯的应声,随即挑着眉,叫腊梅:“跟我走吧,放心,会让大厨房妈妈好好关照你的。” “劳烦罗管事。”晚榆使眼色叫木棉将罗管家送出门。罗管家捏着木棉给了荷包,笑了笑丢给一旁的小厮,看起来日后对二小姐还须得更尽心些。 待木棉折返回来,丹桂欲言又止,略有些担心:“小姐有夫人撑腰,撵了就好,免得那腊梅又在大厨房兴风作浪。” 腊梅实际上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仔细论起来,不过是惫懒点而已,想要勾引老爷这事儿定然不会放在明面上说,若是晚榆将她撵出了府,反而会显得她性子刻薄心思歹毒。 心情很好的挑了块山楂糕,吃起来酸甜爽口叫人有些停不住嘴,晚榆才笑了笑:“往日她在厨房放纵,是因为大厨房里的妈妈看的是我的脸面,现在她不过是一个粗使丫鬟,楼妈妈又怎么会不好好管教。至于旁的事儿,女孩子的美貌不止需要天生丽质,还须得仔细的娇养。不能随意走出大厨房,也没有了美貌,她又如何掀起风浪来。” 晚榆可不会真等着腊梅爬上了秦咏臻的床才慌慌张张的找母亲做主,给自己找麻烦事儿。既然已经发现了事情的苗头,须得使手腕将那点儿萌芽给掐了才是。 正院里头,罗管家毕恭毕敬的站在下首,垂首听着程锦的吩咐。 程锦心情极好,她还担心女儿性格温和,怕会被丫鬟拿捏,现在看起来倒是聪明的,还会借她的势来压人,她可是真心高兴。 “既然珠珠让那丫鬟去大厨房,那大厨房里洗菜洗碗的活计尽管吩咐那丫鬟去做,吃食上多照顾些,免得说我苛待下人。”扬起嘴角,程锦摆摆手,便让罗管家下去了。 罗管家弯着身子,这二小姐果真是夫人的女儿,处事的手段像极了,也是那叫腊梅的丫鬟不长眼,若偶遇老爷便能轻易爬床的话,府里怎么就只有两个姨娘,连个通房都没有呢。 丰宜院了调走了个丫鬟,压根没有在府里掀起半点水花,林姨娘还觉得有些可惜,原本还想借着那蠢货落了程锦的脸面呢,没想到腊梅这般不中用,这么轻易便叫秦晚榆按了下去。 林姨娘娇娇的躺在软榻上,小几上同样摆着一碟子水灵灵的桑葚,她撇撇嘴,赏了身边伺候的丫头,这玩意儿吃多了将唇舌染成黑紫色,可难看了。 “谷雨,可有打听到老爷与夫人以前可有什么瓜葛?”她总觉得老爷娶这个续弦有猫腻在里面,一个京城官员,回乡探亲,便立刻娶了续弦回来。 谷雨是林姨娘什么伺候的大丫鬟,特别擅长打听消息,都能叫出府里各个下人的名字,她摇摇头:“府里的丫鬟嘴严的很,只从一个酒醉的老嬷嬷嘴巴里听说夫人的父亲是老爷的启蒙师父。” 林姨娘猛的坐了起来,启蒙师父?那老爷在私塾里念书,肯定认识私塾师父的女儿,也就是老爷打小便与程锦认识,这样的情谊,可不就是青梅竹马! 有意思,林姨娘那双妩媚的眼眸散发出渗人的光芒来,这事儿急不来,她得仔细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