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四面突然响起一片机括上膛的声音,不知何时,这个院落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树梢上,草丛中,围墙外,屏风后……一道道人影自夜色中冒了出来,冰冷的目光注视在晏危楼身上。
锋利的箭矢在月光之下反射着光芒,随即铺天盖地覆盖而下。
咻咻咻咻咻!
晏危楼周身黑雾如潮水一般涌动起来,顿时所有飞射而来的箭矢在他身前半尺之外停滞,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力场扭曲,随后向着某个方向反射出去。
但这一轮箭矢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一次试探,越来越多的气息向着这个小小的院落涌来。
晏危楼意外地扬起眉,身上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非来自于暗中对准他的无数利刃,反而来自于另一个地方。
他霍然转过身去,望向荣凤阁深处。
有一位至少入道的大宗师级存在来到了这里,气机遥遥锁定了他。
·
荣凤阁前院,最高最亮的那栋阁楼上,此时一片欢声笑语。
十多个盛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子济济一堂,面前的桌案上杯盘狼藉,浓郁的酒气在整个房间中弥漫。
一群纨绔醉得东倒西歪,躺在旁边少女柔软的怀中,脸上露出傻笑。
“来呀,再来一杯!”
“好!谁先倒下谁是孙子!”
薛寒山满脸醉意,还在高声呼喊,冲旁边的另一个人举起了酒杯。对方也不甘示弱,同样大声嚷嚷起来。
唯一还端坐在座位上的晏危楼看上去也醉得不轻,脸颊上泛出淡淡晕红。
他一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松松握着白玉酒杯,只安安静静垂着脸,目光低垂盯着手心中的酒杯,一动不动。
清澈透亮的酒液倒映出他的双眸。深如渊,冷如冰,静如潭。
“世子殿下,来都来了,你还这么拘谨,忒是无趣……”薛寒山搂着一位女伎晃晃悠悠靠过来,张口喷出一团酒气。
他伸手搭上晏危楼肩膀,还没用力,就见这位一直一动不动端坐着的世子殿下晕晕乎乎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一头向着旁边歪去,顺便将薛寒山也往边上带倒,脑门一下子撞在桌子上。
“咻!”
这一瞬间,伴随着剧烈的风声,一线寒光从他耳边刮过,带起一缕血丝。薛寒山只觉得耳垂上微微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他迷迷糊糊捂着脑门站起身,呆呆望着面前四分五裂的墙壁。
一大坨仿佛被拧成了麻花的箭矢从墙壁处洞穿而过,数不清的细密裂纹在其上蔓延。
他又呆呆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窗户,那是箭矢射来的方向,已经被射穿了一个大洞。
“啊!”几名陪酒的女伎惊呼起来。
“妈的!哪个家伙在暗中放冷箭?这是想要小爷的命吗?”
薛寒山摸着被刮破皮的耳朵,一身冷汗直流。刚才要不是晏危楼“恰好”撞了他一下,只怕他已经被捅成了个对穿。
另外还有几人也和他差不多,在突如其来的箭风中或轻或重受了些伤。
女伎们惊慌的尖叫声中,所有人脸色都是大变,望着窗户上黑乎乎的大洞和四分五裂的墙壁,酒意醒了大半。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群侍卫呼啦啦涌了进来,面带警惕,将在场的这些纨绔子团团包围在中央。
酒意稍醒之后,这些人也算是搞明白了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敢情他们刚才晕乎乎的,竟是险些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差点不明不白去见了阎王爷。
这些人一个个家世煊赫,往日里无法无天惯了,如今居然在寻欢作乐之时差点被人莫名其妙暗害,个个又惊又怒,再加上喝酒喝上了头,一股气冲上来,当即便带着大群侍卫浩浩荡荡冲下了阁楼,要去找对方算账。
“各位公子……”
酒楼中的管事刚刚要上前拦截,就被气势汹汹冲在最前面的薛寒山一把推开:“滚一边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如入无人之境,直闯荣凤阁后院,一眼就看见了密密麻麻围在院外的人,以及每个人手中的弓·弩。
“好哇!果然是你们在捣鬼!”
差点不明不白丢了性命,这群纨绔子弟可谓是暴怒。当即指挥着身边的侍卫冲上去,嘴上还趁着酒意骂出了一连串不明不白的话。
“等等,等等,各位公子,这里是荣凤阁后院,不能进,不能进的!”尾随而来的管事连忙就要上前阻拦。
一直默默跟随在人群中的晏危楼突然上前一步,目光淡淡在四周扫过。
“私藏弓·弩过百,你可知在大雍是什么罪过?荣凤阁这是想要谋反吗?”
这么一个大帽子砸下来,管事也不敢再妄动。说话时,那些侍卫已然将前方的障碍尽数轰开,露出一条宽敞大道。
华灯如织的庭院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院子里大片桌案四分五裂,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群绫罗绸缎的商人在地上瘫软如泥。
而院落正中央,一群持刀挟剑的武者将一道人影团团包围在中间,每个人脸上都是如临大敌的表情。
包围圈中,正站着一位乌发染霜,黑袍如焚,相貌阴柔俊美的年轻人。
他回过身来,冲晏危楼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