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她，我已践诺，不欠她什么了。下一次，我定将你的头颅痛快斩下，供给那些畜生饮血蚀骨。”

秦岂注视着他的眼，恍然间似看见了夜里的一双双幽明畜眸，那用来浇灌毒药的血液滚烫的沸腾，一柄利刃轻易挑开腕上的筋脉，混入了商和山顶峰的万年古木，横澜山谷底的秋之甘霖，麋鹿尖角齑粉，粉血，传说中遇冰不凝的郇劜心脏的注血……等融成的溶物，辅以刑濯风留下的一道月夜癫咒。

诛人，灭畜，从头至尾，巫族……自作自受。

他隐去声息，缓步横向绕离，目光冷冷一瞥，那人竖立原地，照旧用一双嗔红愤怒的眼睛瞪着身前空空如也之地。

“秦岂在此立誓，有朝一日，不会对巫族赶尽杀绝，为了她。”

说完，他继续找寻那一道远去了的背影，后头忽传来一道满载憎恨，癫癫狂狂的声音：“我诅咒你，永远活在深渊地底，这一世，你将什么都得不到！”

微微愣怔后，秦岂轻笑了一声，大步而去。

“啊”

须臾后，一个打扮年轻的巫女走过此地，银盘里的鲜红色香果滚落了一地，很久后，她依然记得那两道干涸在面颊的长长血痕，以及那一头干净漂亮的长长白发，竟有种说不出的残忍。

巫族中鼎鼎大名，风雷万千的驭奴使大人，双目就此失明了。

甘扈正与一众下属商讨明日要事，峣玉撩开帐帘，直截了当走了进来，众人大吃一惊，心中纳闷这个前夜夹尾巴逃走的前族主竟又回来了，并且灰溜溜的模样中夹带了一丝视死如归的魄然。

甘扈也颇感诧异，不过倒正合其心意，此人既枉顾这仅有的活路，便休怪她心狠手辣了。

峣玉看起来从容不迫，就像踩在了遥远冬日里的荒野，即便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歪斜，鼻下撺掇着一阵阵的拨人冷风，头脑却被激地一片清明。

她不疾不徐走过了半张粘毯，至甘扈身前时，身后突吹袭来几分凉意，帐帘落下，一贯跟随她的男人出现了，袖襟内里处虽一片黑红，甚至还萦绕着一股腥臭味儿，却是同样的从容不迫，气势咄咄朝她走来。

耳畔钻入细碎的轻蔑笑声，峣玉随之心底暗笑，也是，哪有人视死如归还带下属妄图保命，她这个人，一举一动从来贻笑大方。

也罢，他既一心赴死，她还有何苦口婆心的必要呢，忽而又想起了方才愤怒中徒显憔悴的觋苍，同样的苦口婆心，同样拐着法子的谆谆“废言”，可惜，又有何用呢？

峣玉毅然拧过头去，朝甘扈躬身一拜，又环视众人说：“昨日，峣玉已将族主之位连同凤翎令交还给真正堪当其位之人，便是我族上下敬重的祭魂师大人，你等可有异议？”

一语既出，众人惊愕，虽然族人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可是亲口从她嘴里直白大方说出还是不可置信。

微微的哑然后，在场之人齐刷刷跪地同呼：“参见族主，巫族万年重盛，我族必盛！”

一道狐疑的目光射向峣玉，她缓缓屈下膝盖，伏低头颅，随众人呼“我族必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