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人很喜欢送给我男孩和少女作为祭品,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当然没有吃掉他们。少女成为了婢女,我和祭司将男孩抚养成人,并亲自教授他们武艺和知识,但不允许他们擅自走出我时间流速异于外界的结界——用他们的话来说,或者称作“仙境”或“不老乡”更合适。我给他们组了一个“骑士团”,当然,他们只能为我的祭司效力。除了保护祭司的安全以外,不得干扰外界任何事。 这是我临走前最后能送给她的东西了。 ——《翠岛小记》 ........................................................................................................................... 大大小小的战争加起来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两年。等所有的战争结束后,它发现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 所谓的“至高王”这个称号并不是如同中国姬周时期的“周天子”这样代表着中\央\集\权的固定世袭称号,而更像是某种争霸成功后得到所以其他诸侯王认可而换上的一个名誉称号一类的玩意儿,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名义上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并没有绝对的支配权。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僭越”不“僭越”什么的问题,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说这就是一种反叛所成就的荣誉。而前至高王就是这场大型而混乱的战役中被杀掉的阿尔斯特国王,显然之前就急不可耐的号称为“至高王”的奥楚才是那个野心勃勃、并在他的推波助澜下杀了前任至高王最终成功打下了大半个爱尔兰的人…… 作为曾经辅佐过姬周圣朝、现在因为文化差异被自己那徒弟稀里糊涂的误导事后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的东龙:“……” 怪不得对方要三番五次的求证自己是否眷顾“至高王奥楚”。 怪不得和阿尔斯特打仗打得辣么凶。 怪不得那么想方设法的讨好支持“至高王奥楚”的它。 ……有毒。 它之前还理所当然的在十一月十一日前接受了至高王奥楚亲临的献给自己的一年一度的大型祭祀,得到了众多牲畜和……活人。 丢脸丢到国际,还是在蛮夷(划掉)之地,我一世英名快毁完了。 苦大仇深郁闷丧气的窝在自己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结界空间中的宫殿里面享受着众人的服侍,在教授知识与武艺、以及学习当地语言的琐事中渡过了整个漫长寒冷的冬季和战争暂时停止休养生息的春季。好不容易通过“周武王不也是替天行道周革商命”、“秦始皇顺应天意大一统王朝”、“爱尔兰凯尔特神话时代的历史原本如此”、“感应到的天道所做出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这些事实让自己从消沉中振作起来的武器之龙仔细的分析了现状努力思索着记忆中的零零碎碎的凯尔特神话故事,准备好了进一步的计划。 失去了自己的国王、又对传说中有强大神灵支持的奥楚怀有忌惮,阿尔斯特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而在接下来这和平的几年里,它一边将自己的徒弟神和其他祭品关在宫殿里老老实实教做人,一边发现没有人/神来砸自己场子后便默认了自己的新身份,以便更好的掩人耳目。它曾经亲自跑到阿尔斯特去打探库丘林的信息,顺便做了一路好事,希望本土的神祗不要把它当成什么心怀不轨的邪神。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它虽然发现库丘林还没有出生,但它却发现库丘林侍奉的那位王却已经登基了。 而最神奇的是,这名新王竟然十分年轻,只有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 于是不久后,和处于阿尔斯特暂时休战时期的至高王奥楚,送给了阿尔斯特刚刚新继位的国王一份特殊的礼物。 裸露着褐黄土地,辽阔平坦的马路延伸在洒满阳光的平原上,一星光亮由远至近,如同从仙境驶入了人间。那是一驾耀眼精致、美轮美奂有着凡世间从未见过的样式的豪华马车。六匹浑身雪白强壮高大的漂亮雄马拉着一辆由黄金打造的方形马车,每匹马都套着做工繁杂精细的金色马辔,额上还系着火球一样的吊坠,连马蹄上都佩戴着镂着纹饰的银亮护腕,个个昂首挺胸脚步轻快。微微隆起的车盖四周则环绕垂饰着一排排闪闪发光的缠绕着银色的艳红流苏,还点缀着刺绣着暗金纹饰的红丝带,翘起的四角垂下一串穗丝和香囊。金碧辉煌的黄金车身被红木做的底座和栅栏保护着,上面雕刻着繁复美丽栩栩如生的花纹。仔细辨认会发现其中有拖着长长的华丽尾羽的飞鸟与似蛇却又生着利爪和胡须的某种兽类,还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各种宝石来代表动物的眼睛和漂亮鲜艳的羽毛。巨大结实的红木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动着,整个车构造十分精巧迷人,有着一种奇异非凡的神秘气息。 马车前挂着金红相间的丝绸门帘随风飘荡,车窗也垂着纱质的精美窗帘。远远看去上面没有赶车人,但那六匹并驾齐驱的白马却一直训练有素的拖着马车笔直的走向了被众多臣民和战士簇拥着前来迎接的阿尔斯特年轻的新王所在的方向。而等到这辆漂亮奢侈得难以想象的昂贵马车走近后,人们才发现在马夫该坐的地方蹲着一只漆黑的像是一只半大狼崽一样的娇小动物,它正摇晃着自己那如同蜥蜴或是蛇般布满鳞片和利刃的长长尾巴,驱赶着前面六匹把它挡得严严实实的高头大马,最后让它们停了下来。 “阿尔斯特年轻的新王,这辆马车和这只会赶车的猎犬是您的了。” 跟在后面风尘仆仆的使者匆匆下马上前、尽可能的压低上身来拜见年轻的康纳尔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他如此迅速急切直截了当的说道,仿佛恨不得赶紧将这份礼物送到他的手里,然后好立即离开似的。 “猎犬?” 而站在最前面头戴王冠面容尚显稚气的新王显然被这样的展开惊呆了,他一头雾水的转过头去看着那只蹲在马车上的小怪物,欲言又止。 “这是猎犬?不管怎么看都和狼崽更像吧?啊,还有那条奇怪的尾巴……” 而他旁边站着的一名深紫寸发身材高大□□着上身的年轻战士走上前去眯着眼睛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那只奇怪的异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这么评论道。 “它确实是只猎犬没错,只是不是寻常的猎犬。它是伟大的新月神的祭司所替他饲养的众多猎犬中最出色的一只,有着常人无法媲美的智慧。” 而使者闻言也赶紧毕恭毕敬的微微躬身对此给出了合理的答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犹豫畏惧。他时不时的掀起眼皮飞快的瞟一眼来察言观色,又赶快垂下眼睑,看起来十分局促不安的样子。 “既然这只猎犬原本是属于神的,”即便是只有十几岁也并不愚蠢。两国才停战不久,自己刚坐上王座对方紧接着就送来了名义上的贺礼——知道这份礼物来得蹊跷、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的康纳尔王闷声闷气的不满道,尚且年轻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已经有了几分称王的坚定倔强来,毫不畏惧的发问,“那么,请问,尊贵的至高王为什么还要将它和这辆马车送给我?” “……因为至高王在战乱中错杀了您的父亲,并对此深表歉意并后悔不已。他十分自责,每天都虔诚的向新月神乞求能获得您宽恕消除仇恨的方法,新月神便将这只猎犬和这辆马车赐给了他。” 这次使者犹豫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按照吩咐回答了他的提问。这位使者显然知道自己说出的假惺惺的理由听起来是多么的冠冕堂皇,加上至高王并未亲临的傲慢事实和这礼物的搭配显得如此怪异而明显暗含有着某种象征性嘲讽意味的刻薄,更像是对阿尔斯特不怀好意□□裸的侮辱,因而额头上全是冷汗。 “所以你们就将它和这辆马车转送给了我?……”为听到的理由而感到难以忍受,年幼的康纳尔王和身边的战士对视一眼后,在对方摇头的示意下还是强忍着敢怒不敢言的感觉,尽可能平和委婉的说道,却还是难掩怒气,“好吧,虽然很感激于新月神的慷慨与仁慈,可是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为什么要收下一个或许只能摆在宫殿的空地上供人参观的马车和一只还没有长大的、原本属于神而恐怕以后也不会愿意去追逐我想要的猎物的猎犬呢?恕我直言我并不认为——” 「不,是有用的。」 但却有一个忽然凭空出现的尚显稚嫩的同样属于少年的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听见了这清晰而干净的声音,他们惊讶的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的来向转头看去,仿佛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胆。 但最后他们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少年;发出声音的正是蹲坐在马车上的那个神秘又怪诞的小东西。 “……!喔,是它在说话吗?!你还会说话?!” 「只是能用神识沟通而已。我不擅长你们的语言。」 这只狼崽一样的生物回答了康纳尔王身边战士的惊叹,动作矫健轻快的跳下马车,向人群缓缓走来。人们果然发现它并没有真正开口说话,只是那温和的少年声音却从他们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 「阿尔斯特年轻的新王啊,请容我问一句:与我和这辆马车相比,您头上戴着的那顶漂亮的王冠又有什么用呢?」 “放肆——” “我的王冠,”年幼却出乎意外聪慧的新王尽可能庄严的打出手势呵止了身边其他因为这个无礼尖锐而带有欺辱性的提问而为他愤愤不平的战士们的骚动,低头紧紧直视着蹲坐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小怪物,心平气和又毋庸置疑的认真回答道,年轻的脸上流露出严肃而不可侵犯的表情,“我的王冠或许并不能用来做什么,但它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我身为王的象征,是我用以告诫我自己所应当肩负的责任、继承了无上荣耀的存在。” 「这么说,」这只小怪物晃了晃它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尾巴,仰视着他温顺的低垂下头趴到他的脚边徐徐道来,「我和这辆马车对您的作用也是一样的。我和它既然被赠予您,自然就代表了至高王奥楚对您的尊重、承认与示好。您如果选择留下我们,我们便会成为友谊的珍贵见证,在至高王和您的荣光下,将没有人敢来对此提出质疑和挑战,否则就是对至高王信誉的蔑视和对您的侮辱。所有人都会歌颂您的宽容大度,至高王奥楚亦不会忘记您的宽恕。」 「但倘若您将我还了回去——世人或许会因此称赞您的刚毅不屈、高洁傲骨,作为一只猎犬我肯定也是毫无怨言并对此表示由衷的敬佩,可战争总会在图谋不轨的人的挑拨离间下借此乘虚而入。就算您忠诚的战士们视死如归、百战百胜、不惧于此,也恳请您怜悯一下您的子民吧。」 简直目瞪口呆。 完全没有想到一只小怪物会有如此好的口才和外交手段,就连奉命将它送来的使者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般,转头呆呆的看着这只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除了长得奇异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作用的小兽。 他或许还以为那句“有着常人难以媲美的智慧”只是一句用来戏谑年轻的康纳尔王的空话呢。 「更何况我也并不是那么无用;是的,我承认我不会去像那些普通的猎犬一样只会一味的听从主人的命令去追逐那些毫无价值的猎物,尽管我承认它们的忠诚和勇敢。我有自己判断力,正因为此,我看中的猎物都是顶尖的,我的狩猎也从不会失败。并且,除了狩猎以外,我还会做许多事,就比如说赶车。等我长大后,我能为您做的事还会更多。」 「所以——」有着一双猩红双眼的小兽昂首期盼,「您愿意收养我吗?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对您、还有您的国家、国民和战士们带来任何威胁;我只对您有利。」 …… “你很聪明。” 对被抱上宴席蹲坐在自己右侧的似狼小兽微笑着说道,年轻的康纳尔王目不转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只长相奇特又聪明伶俐从某种方面来说确实和自己有一些相似之处的小东西,脸上流露出少年人才有的好奇与兴奋。他脱下自己那围了一圈毛领把自己裹得太过严实的红斗篷递给旁边伺候的仆人,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安坐在自己专属的位置上,用白皙的手指扣了扣木质桌面,示意旁边的侍女给自己斟一杯酒。 「多谢您的称赞。」 “你喝酒吗?” 「我只是一只猎犬,陛下。」 面对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满满一小杯酒,小东西非常人性化的摇了摇头,受宠若惊的拒绝了年轻的康纳尔王试图把自己那做工精湛雕饰漂亮的小兽角杯拿给自己使用的可以说是暴殄天物的行为。 以及,它也很疑惑为什么一个孩子也有自己的酒杯。 当然或许是它太大惊小怪了,或许在这里看来十几岁虽然年轻但也并不是不能喝酒?毕竟在中国古代孩子也是十分早熟的。 “是猎犬也没什么吧,好歹也是神的猎犬。怎么样?要喝一口试试么?” 但它似乎低估了周围人对自己的热情和好奇,之前一直跟在新王身边的那位战士直接下位坐到了它的旁边,非常豪爽的笑得一口白牙将自己的酒杯“Duang”的一声跺在了它的面前。 「不…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小东西低头看了看量大得惊人的木质酒杯中荡漾得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淡黄色酒液,缩了缩脖子。 “别那么拘束嘛,”似乎是看出了这只小怪物的无所适从,这位声线低沉有力的成年战士这么宽慰道,用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打量着它,“叫我弗格斯就好。对了,我能摸摸你吗?你身上似乎还长着鳞甲啊,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可以,但请小心不要被我身上的鳞甲刺伤了,弗格斯殿下。」 它愣了愣下意识的回答道,在听到对方名字的一瞬间反应过来了它正在和谁说话。它记得库丘林的养父似乎就叫这个名字……虽然全名应该更长。 它温顺的歪了歪头看着对方,面前仅干脆利索的留着深紫寸发的男人有着典型西方人轮廓深邃刚毅的面孔,身材健壮高大,标准的硬汉。由于人种差异它看不出对方确切的年纪,但感觉上大概也就二三十岁,神情相当温和宽厚,应该不是什么奸邪之人。 “不,殿下什么的就不用加了。”得到允许后男人勾起唇角友善的笑了笑,伸出手像对待真正的犬类一样娴熟自然的揉了揉它的头和脸颊,甚至客客气气的拍了拍它的胸脯,然后才顺着脊背摸下去。这样的抚摸对它来说感觉相当舒适,它能感觉到对方粗糙生茧的宽大手掌摩挲着它的皮毛所带来的温暖触感,让它忍不住想打滚,“摸起来毛茸茸的很舒服呢……头上的两个还没长出来的硬块应该是一对犄角?不过鳞片倒是很硬,也很锋利。尾巴也长得出奇……这是你狩猎所用的武器么?” 对方最后随手拽住了它垂在餐桌下覆盖着坚硬鳞片生着棘刺骨突的漆黑尾巴拎起来仔细打量着,甚至于胆大包天的用拇指试了试它尾端那丛最狰狞肃杀的剑刃的锋利程度。这让它紧张得浑身都僵硬起来,也不敢随意挣扎。 “原来如此。”在旁边兴致勃勃的注视着的康纳尔王也忍不住伸手握了握它能够像猫科动物一样收放爪子的前肢按了按它柔软而厚实的肉垫,甚至还碰了碰它已经露在颚下的小小尖尖的犬齿,“有着锋利的爪牙和这样尾巴,的确很适合狩猎。” “不过,你应该还没长大吧?” 「……算是吧。」就差没被掰开嘴仔细研究构造的它认命的回答道,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但很快我就会长大的。」 “能长多大?” 「比最高大的马还要再大一些。」 “喔喔!真是惊人,竟然能长这么大吗?!”□□着上半身的男人不知道闻言想到了什么,忽然激动的笑眯眯的赞叹道,兴高采烈的起身给它直接端来了一只烤得滋滋冒油热气腾腾的野猪腿摆在面前,很殷切的要求它吃下去,“很好。那么为了让你更快长大,来吃吧。多吃点多吃点,你一定能长成一只漂亮的猎犬的。” 「……不胜感激。」 在餐桌上其他战士和宾客灼灼有神热情似火的注视下,它勉强的接受了对方这份好意,打算吃掉这盘非常雄伟的食物。 “等等,还有一件事。” “你有名字吗?” 「有的。」已经咬了一口肉而被烫得呲牙咧嘴埋头苦干的小怪物用意识和年轻的康纳尔王交流到,吸吸呼呼的把喉咙里烫得慌的烤肉咽了下去,舔了舔嘴唇,「只是我的原名的发音你们无法完整的念出来,所以,请叫我“兹”就可以了。」 啊。 阿尔斯特的烤肉还挺好吃的,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