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校园,天特别蓝,天也特别冷。一向懒散出了名的陈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了室友起了一大早穿上红色的校庆马甲来到广场帮忙。也许是因为她说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吧;又也许是因为她说的50块钱一天吧。总之为情为钱,她都起了个大早来到广场上加入校庆志愿者的行列。
6点半寒冷的校园广场空无一人,没有像传闻中的大队人马,也没有预计中的工作人员,所有的布置都是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而人员安排,却还没有开始。陈喜孤零零地,就这样坐在刻满校歌的石壁旁发呆,哪怕吹着冷风,她也还是坐在那里发呆。没有为什么,好像她的人生就喜欢这么发呆,直到,看清迎面走来的修长身影。
美国回来的飞机刚从韩国转机过来,下了机场是早上5点40,这在纽约那边,刚好下班。靳南打开手机,是那条通知校庆活动的短信,这个通知在美国的时候已经收到了。靳南暗笑一声,将行李交给了来接机的助手,打了个车就前往校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回大学的校园看看,也许是因为今天没有什么安排吧,又也许是思乡心切吧。反正开个一两百万的支票便可以在贡献榜上留名,他已经习惯了。那就盛情难却地回去看看吧。
车子在开寂静的校道上,洋城四季如春,寒风中还有鲜花在开放,真是心情大好。漫步各式地标建筑,没有志愿者,没有接待,只是在寒风中、在阳光下、在校歌的石壁边,终于看到了一个蜷缩的红色身影,上面写着“志愿者”三个字。
陈喜并不是接待来宾的志愿者。接待来宾的志愿者配有好看的小礼服,在大学校园这种小社会中,接待志愿者这个岗位,也是需要人脉关系才能竞争的。陈喜甚至都不是志愿者,她本来就懒散,要不是为了帮室友的忙,这一天估计她还是会在图书馆度过的。她现在穿着的是维持秩序的红马夹,别上的却是室友“岳凤飞”的名牌。可是这样的不专业志愿者,却因为眼前的人而变成了最抢眼的明珠。
靳南走上前,那真是个蜷缩的志愿者,皮肤白净,长相清秀好看,但是却两眼无神。她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不看什么,应该是在发呆,可是这发呆的样子却有些不一样的可爱。看着名牌,叫了一声,“岳凤飞师妹。”
那个修长的身影走来,西装革履,好看的应该是传说中的手工皮鞋走了过来,缓缓上移,总算看清了长相,风度翩翩、儒雅清秀,还带着一些清冷冰凉的感觉,可是充满磁性的嗓音却在她面前叫出了“岳凤飞师妹”的名字。
“我不是岳凤飞”陈喜失望地回答,果然不是找她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室友总是有着令人艳羡的桃花运。她低头,看到了自己胸前的名牌,却又突然站了起来,“……我是……岳凤飞……”
靳南失笑,难得清冷的性子会有笑容,俊雅的五官都换上了不一样的神色,深邃的眸子闪过流光,慑人心魄。
陈喜傻笑着挠了挠头,抬眼对上了那对深邃的眸子,心里漏了半拍,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一见误终身。
靳南看着陈喜的傻笑,好看却又说不出哪里好看,不一样的感觉,心里不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这时候他也还不知道什么叫一笑倾人心。
“师兄怎么称呼?”
“师妹叫师兄就可以了。”
“师兄也应该有别的名字。”
“那师妹可还有别的名字?”
“师妹叫陈喜,耳东陈,喜事的喜。母亲说生男生女都是喜事,所以取名陈喜。”
“师兄叫靳南。”
“梁唐晋汉周的晋?”
他拉起了她的手,取出签字名,在手心中写下了“靳南”的大名,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能记住11位的电话号码,好像比自己的身份证号码还好记。笔尖轻轻地划在手心,每一笔每一划的力度都好像刻在心尖,浑身泛起的感觉像触电一般。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写在掌心,工整的书写差点因为指尖的颤抖而打了滑。柔软的质感比想象中还要细腻,放在掌心的手背好像带着电一般,让他手上都不觉起了微汗,酥麻到心。
晨起的阳光下,干冷的空气中,陈喜的脸微微泛起红晕,“也许是因为天冷给冻的吧”,她拿起另外一只冰冷的手捂在面上。
靳南看着那朵红云飘向远处,放慢了书写,故意将手抓得更紧。
她不知道靳南生性清冷不喜欢与别人亲近,握手超过10秒都会觉得烦倦。
他不知道陈喜天生自卑不擅长与招呼别人,近身距离低于1米便会觉得不够安全。
“师妹带我去吃早餐吧。”
“师兄跟我走。”
她故意朝前走多一步,他故意快步走在身旁,一个别扭,一个故意。
远远看去,除去外装,神态自然得像闹了别扭的的情侣,女孩任性地闹着,男孩耐心地哄着。你走一步,我跟一步。
周末食堂里的人不多,但是眼尖的人还是认出了陈喜。
“哇,你身边的人很帅,是你男朋友吗?怎么从来没有看你带出来过?”一个两个围成一圈,把陈喜围在中间。
小姑娘脸红了,“不是不是”直摇头,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可怜巴巴地望向了靳南。
师兄当作没有听到,“这个好吃,多吃一些”将手里的面包撕下一半,放到陈喜盘中。
“哇……”艳羡声四起,暧昧的眼神走散,只留陈喜一个人面红耳赤。
“怎么了?”
“没怎么……”
她离开了食堂,走在路上眼睛再也不敢看他,就怕被误会。
他心情大好,觉得这一趟回校之行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旁边的那个人似乎更好。
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难道这是怦然心动。
他心情很好、笑看她闹,也许这就是怦然心动。
后来,学校领导赶到了,知道了年轻企业家的到来,连书记都出动了。一大帮人围上来,前前后后紧紧簇拥。他牵过她的手,把她拉上前来。
“幸亏今天有这位师妹的照顾,不至于找不到路。”
“师兄客气了。”
大家一团和气,心照不宣,在人群中给小姑娘让出了一个位置。
前面有人引着,长篇大论,从改革开放谈到饭堂的菜式;后面有人拥着,细心周到,端茶送水连雨伞纸巾都不放过。小姑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眼前的学校领导,读了三年书,还有大部分的不认识。师兄倒是游刃有余,胸有沟壑、侃侃而谈,时不时还回头对着她笑,将小姑娘的手牵上,拉得离自己更近。
一整天四五个小时的相处,她只记得手心中早已被抹掉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还有另外一只手紧紧抓住的感觉,好像不真实,又好像很真实。她不知道那是一种心动,只是在心里打鼓,告诉自己:好像沦陷了。
多方的应酬的和交谈,还有没来得及倒过来的时差,他在乎的却是旁边那个红色马夹的身影,还有握在掌心中小小细细的温暖柔软。好久没有感觉到心情这么愉快,除了愉快却还发现了悸动的影子。那一抹小小的红晕染红了黑白灰的世界,他不敢相信那是一种心动,只是心里有声音:好像沦陷了。
“师兄要走了。”
“师兄您走好。”
车子驶出了校门,小姑娘有些伤感,师兄有些不舍。
时间是冲淡一切伤痛的良药,但是时间却不是冲淡爱情的稀释剂。在爱神射下冷箭的冬天,伤口没有在两个人心中愈合,反而越来越重了。
小姑娘回到宿舍后,把手机号码好名字存了起来,哪怕不用存,内心都早已默默记住了。但是,电话从来没有拨出去过,甚至连短信都没发过,只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手机掏出来,看着那个号码痴痴地想。
师兄回到公司,很快就拿到了她的资料。将手机号码存到了手机中,从来也没见到它响起过或者发送过一个短信。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在想,究竟是什么魇住了自己的心,是那一抹红晕还是那一个笑容?或者是那两弯笑起来像半月的眼睛?
转眼一年过去,陈喜毕业了。穿上学士服,连个过来送行拍照的人都没有。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家里离得远,没必要让家人过来,自己朋友不多,是这样的。放眼过去,周围都是快乐而团聚的人,没有一个是为自己而来,失望失落,直到看见了那个修长的身影。
一年过去,韦鹏的发展越来越快。碧蓝的晴天、寒冷的风,又是一年的冬天。司婧不知道为什么,靳总取消了早上的行程还备上了一大束粉红色的玫瑰花。靳南喷上了不一样的香水,抱着鲜花便走出了办公室,脸上似乎还挂着微笑。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靳南没想明白,拿着粉红色的玫瑰没想明白,拿着30万定制的手表当礼物没想明白,直到看见广场上站着的那个落寞的孤单身影,才有点明白了过来。
“哇……”一阵阵的叫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个抱着玫瑰的英俊男子转动。
“师兄”小姑娘不自觉叫出了声,一年不见,牵手的感觉却仿佛在昨日。
“师妹,毕业快乐。”密密麻麻的学士服身影,师兄却不知道为什么能第一眼认出她,一年不见,那两弯半月依旧没变。
“谢谢师兄!”
“不客气。”
红云在脸上升起,但是她没有低头,反而是高扬着头,看着眼前的他,生怕看少了一眼。
他伸手在她的头上摸了一下,找到了那两弯半月,心中的缺口好像被堵上,幸福这个词汇第一次在他脑海里浮现。
她不敢要求一起合照,只是抱着花默默地走着,时不时看他一眼,怕他跟丢了,又怕他跟得太近。
他就喜欢看着她默默地走着,跟在她身旁,时不时欣赏挂满红云的笑脸,不爱江山爱美人,也许就是这种感觉了。
“师兄要走了,下午还有个跨国会议要开。”
“师兄……慢走……”
他发动了车子,她在原地看着。
她眼里有不舍,所以模糊了一片。
他心里堵得慌,放不下心中的半月,看了一眼后视镜,将车又停在了一旁,打开车门跨下了腿。
她笑了,飞奔了过来将花和礼物丢在了一旁,张开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他也笑了,伸出手抱着怀中的宝贝,任由她的脑袋在手工定制的昂贵西服上磨蹭,连眼泪也蹭上去。
她不知道,靳南的生性清冷到连妻子也只在结婚的时候拥抱过一次,对旁人连握手都吝啬。
他不知道,陈喜的性格自卑到连知心好友都不愿意多交流,亲昵的举动更是从来没有。
但是,一个清冷、一个自卑,却在阳光底下紧紧相拥,连最初的戒心都放下了。
陈喜对自己说:只要拥抱就够了,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只要你肯允许我出现在你生命中,哪怕是个路人甲乙丙,那也就够了!
靳南对自己说:给我十年时间,十年后我自由了,一定给你自由的爱情、自由的婚姻还有自由的一切。
只可惜,谁也没听到谁心里所说……
……
毕业后,小姑娘找到了洋城银行的工作。
师兄说,“刚好我们公司的想开一个一般户,就到你们银行去开吧。”
小姑娘欢天喜地,终于迎来了从业后第一笔大单。开心得直呼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老天爷对自己不薄。
她哪知道,工行的同业却面临了一次巨大的损失,几十亿的韦鹏流水说没有就没有了,请客吃饭都不管用,甚至连老板都没见到。听着司秘书说,靳总是铁了心往洋城银行走,谁劝都没用。
从此,韦鹏成了洋城银行的大客户。从此,师兄成了小姑娘的专属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