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游魂最擅长蛊惑人心。
寒露情愿自己是个聋子,周遭熟悉而陌生的叫声刺得她感觉头痛得就要炸开,不等她像往常一样适应这些声音,周遭烧焦的味道一下子涌入了她的鼻腔,呛得她快喘不上。
鬼怪幽灵拉扯着她的头发,忽地有一双手按着她的肩,寒露腿一软,被按着跪在地上。
那双手冷得刺骨,像从地狱来的一样冷。
“我回不去了吗?”寒露第一反应不是对身边这一切的恐惧,而是有点儿想笑。
是要解脱了?
不,这是妥协!是低头!
寒冷的空气紧贴着寒露,冷得身体很快就被冻僵了。
“你不怕吗?”空灵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贴着耳朵传进耳内。
这“人”连呼吸都是冷的。
寒露轻笑道:“我怕什么?怕你吗?真是可笑……”
周遭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现在只回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笑声,笑得让人背后发麻
。
寒露仿佛没听见笑声般,冷声道:“你也配?”
……
身后那“人”怕是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骂过,气得浑身上下的冷气抖得都快结出冰碴了,良久,又俯在寒露耳边说道:“你会怕的,哈哈哈哈哈……”
那“人”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了,笑声从一端撞到另一边,又转了回来,一股脑儿地钻进寒露的耳朵里,阴冷得像有什么东西刺穿了头骨。
寒露在这阵刺骨的疼痛中惊醒,醒来耳畔还回荡着梦境中那“人”刺耳可怖的笑声。
寒露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神,见时间竟已到了深夜,她记得自己在书房晕倒,记得应该是爹爹发现了她,似乎记得爹爹的话……
昏迷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梦……
她爹可是氐润泽,对她向来是严苛到极致,因为练琴差点儿伤到师父,就被他打掉半条命……
怎么会……哭?
寒露鼻子突然有些酸,涌上来的泪意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寒露见时辰不算太晚,穿好衣服准备出去走走,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寒露刚推开门就撞上了非云和非星。
“你醒……”
“寒露,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歇着!”
非云刚说一半就被非星打了个断,亲妹妹,惯着呗,还能送人咋地?
寒露忙安慰道:“我没事了,这次比上次在西阳轻多了,不信你问非云,他知道的。”
非云:“……”
他非云哥哥还真是无所不知,无锅不背。
非云见寒露略显憔悴的脸,到底是心软了,朝非星点了点头,做口型:“别急,放心。”
非云狠狠地给了非云一拳,“你心怎么这么大?寒露的伤若是养好了,今日怎么会复发?”
非云:“……”
寒露见非星真生气了,忙开始解释道:“姐,你别生气了,非云没骗你,我真没事了,我若是有事,我爹肯定不会这么冷静啊,你看,他人都不在,我肯定……”
“寒露,师父他……”非星打断了寒露的话,继续说道,“师父他刚醒。”
寒露感觉头“嗡”的一下震得她颅内响出了回音——
“刚醒”是什么意思?是晕倒了吗?是……因为她吗?
寒露感觉梦中的那冰冷空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会怕的。”
寒露撇开了非星的手,眼眶红得吓人,像头发怒的狮子,见人也不躲,撞翻了老管家手中的宵夜,吓得老管家差点闪了腰。
本来没多远的路,却像相隔数十里一般长。
跌跌撞撞,终于到了氐润泽房前。寒露顾不得什么礼节,推门而进,房间却空无一人。
寒露的心漏了一拍,下一刻感觉嗓子充斥着一股腥甜的味道,脑内一片空白,来时就不怎么听使唤的腿越发控制不住地发软。
若是刚才仅是眼眶发红,现在便是眼睛红得快滴出血来了。
寒露扶着门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在院子里胡乱走了一圈,然后便发疯似地跑了出去,刚出院子,就看见勾陈飞了过来。
寒露握住剑,缓缓朝剑梢的方向看去——书房。
寒露拼命一般地向书房跑去,片刻不敢耽搁。
她怕了,真的怕了。
书房像是被一团黑气吞没了,偶有一丝亮光透出黑雾,闪着红色的光晕。
“啊!”寒露一剑劈向黑雾,这一剑,黑雾连带着门一同裂成了两半。
如同红眼的怒狮,寒露不要命似的扑进书房,刚进来就被崩了一脸烫人的鲜血——
熟悉的鬼面人,当着寒露的面,割破了氐润泽的喉咙……
“这血热乎吧?哈哈哈哈……”
“特意为你准备的。”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让我等这么久?”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哈哈哈哈哈哈……”
寒露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感觉心被活活剜了一块。
寒露发疯了一样拿剑砍向鬼面,没有什么招数,却剑剑足以致命。
剑刚砍到鬼面身上,他就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铛!”勾陈掉在了地上。
寒露连跑带爬地朝氐润泽移动,眼睛模糊得看不清东西。
寒露刚摸到氐润泽沾满鲜血的手,便不动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啊!”寒露的记忆像被定了格,满脑子都是氐润泽的喉咙被割开的那一瞬间。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这句话在寒露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切割得四分五裂。
“爹爹,爹爹……”寒露抱着氐润泽喃喃道。
“我怎么来晚了……”
“我来晚了……”
“你怎么不等等寒露……我有……我有好多话……”
……
“啊……”
非云和非星见到满身是血的寒露抱着氐润泽,愣在了原地。
“师父!”非云冲了进来。
非星跪倒在门外,已然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