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熹也很郁闷,这场宴席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珩清将她推到各位大臣面前,显然就是为了让大臣看到她的相貌。虽然容貌改变,但行为举止和之前又没什么两样,万一有人提出疑问,就较难解释。 稍微动个念头就明白了,珩清就是为了让她知道,没有人愿意或是可以改变她此时的人设。如果没有陈德,陈熹揉了揉太阳穴,她要么接受珩清给她的未来,要么只能逃了。 听到玲珑在她窗外和珩清吵架:“表哥,你什么意思!今天在那么多外人面前羞辱我。” “本殿不明白你的意思,玲珑,本殿再提醒你一句,要牢记自己的身份。”珩清的语气和以往对待玲珑略无奈的态度不同,平淡地将话叙述出来,带着根本不是威胁而是直截了当的结果。 陈熹眉毛挑了下,这家伙心情不好,真是怪了,他想要的都有了,现在应该爽到爆。正想着,门被推开,玲珑的声音又响起:“好!太子殿下,俞妃娘娘关照了,让您注意身子。” 听到珩清冷淡地笑声:“玲珑,不单单你要牢记身份,俞妃娘娘也得记住,她是本殿的母妃,不是什么丫鬟的靠山。” 说完,就听门被砰地重重丢上。陈熹往床里缩了缩,知道珩清要冲她来了。今天宴席结束之后,这家伙就没心情好过。本来以为会被送回皇子府躲上一劫,没想到珩清的意思,是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让她从宫里出嫁。 “怎么,在等我?”珩清到了内室,就丢掉残疾的身份,顺便丢掉面具走到她床前。 陈熹指指他的双腿,珩清低头看了眼笑了下,自顾自坐在床沿上:“哦,这招也是当初从俞妃哪儿学来的。你想,咱们身形不同,举止不同,总得让大臣们慢慢接受吧。” 真是为难你了。陈熹眨了眨眼,做了个写字的姿势。果然得到珩清摇头:“不行不行,我担心被你说服,一起去浪荡江湖。” 不不不,陈熹指指自己,比了个一,两指做了个走路的动作。意识是,我一个人去浪。指指外头,做了个凹凸有致,又指指珩清,比了个爱心。随后便是满脸祈求地看着珩清,指望这人精神正常。 珩清歪头看看她,噗嗤笑了声:“你别吃醋,我跟你讲,我心里没有玲珑。”他搂了搂陈熹,看她反抗也不介意,心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传到他耳里的梅拓苑事件。不免有点瞧不起德王的眼光,怎么什么脸都下得去嘴。 他低下头捏着陈熹的下巴抬起,仔仔细细地上下观察。陈熹吓得魂飞魄散,单手撑住床,免得被压下去,另一只随时准备给珩清耳光。惊恐的神色,在假脸上自然显露不出半分,可在假脸后的双眼是她自己的。 眼波流转,晶莹剔透。再加上防备的眼光,倒是同之前路上时,遇到狼群一模一样。珩清一愣,突然明白了陈德的心思。脸再假,可里子还是原装的。心不由自主失跳一记,他往后退了一些,是不是上回受伤后遗症还没好。 陈熹得到这位仁兄的释放,慌忙往里又缩了一些。她眨了眨眼睛,嘴巴努力张合,指望珩清能读懂唇语。好在这位仁兄,仿佛突然回归之前表哥的身份,眉眼弯了弯,耐心地看她哑声说话。 “你答应俞妃要娶的是玲珑不是我,我被调换也是俞家的关系,和我无关。看在我们三年情谊,放我走吧。” 珩清点头:“我明白的。可你也知道,人嘛往往会怪罪那个占了他利益的那人。”他停顿片刻,“比如说,原本玲珑应该是侧妃的,但我要把你扶上侧妃之位,你说,俞妃和玲珑怪谁?” 陈熹抿抿唇,明白珩清的意思,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公司提拔A到B想要的职位,B除了怪老板,还会怪A耍手段。以此推论,珩清是想说他会怪她,只是出于正常的感情色彩。 “那让我做丫鬟恕罪。”陈熹再次哑声开口。 珩清咦了声:“现在不就是如此嘛。你一辈子赔给我,我就不怪你了。” 不不不,陈熹疯狂摇手。可她还想说什么,珩清伸手抵住她的嘴唇,轻声说:“小熹啊,我跟你讲过好多遍了。在我身边,别做多余的事情,我保你衣食无忧。做人呐,不要太贪心。” 他想把手抽回来,可手感有点好,似乎隔着假面都能触摸到陈熹之前的肌肤。又想起陈熹之前瞧他的眼神,隐约中有些怀念。手指在她唇上摩挲,嗯,德王碰触过了,实在让他厌恶。不受控制地越加用力,想把德王的痕迹擦掉,听陈熹吃疼躲闪,才发现无意中把她嘴唇给磨破了。 愣神中,身体本能就动了起来。入口是血腥的味道,还不等回味,自己的嘴唇也是火辣辣的疼。捂着嘴躲开,看见陈熹露出雪白的牙尖咬着唇,眼神恶狠狠地,眼前已不是叫他表哥的人了。 珩清只觉心脏像是被手用力捏住,闷闷地喘不过气。对自己的情绪略有点迷惑,转念间便自我解释。大概是今天喝酒有点多,回归原位得封太子,所以精神便放松了吧。但现在还不是轻松的时刻,皇帝还没死。 皇帝虽然没死,但离活得好好的还是有点距离,所以还是先要把眼前的情绪变化弄清楚。他再次自我安慰,眯了眯眼,看陈熹因为紧张胸膛起伏,身形腰肢甚是玲珑有致。不免又想起别府温泉的共浴,水从身体流下落在水面上的滴落声,竹帘后热气中的若隐若现。只是稍微一想,身体就不对劲。 珩清向陈熹靠近,陈熹已经被迫到床边,退无可退。想起陈德那句我不介意,突然明白过来。他是不介意,她介意的要命好吧。这家伙,是怎么样,不来救她么。心里把陈德抱怨了一遍,手里已经捏着枕头,趁珩清不注意,直接就往他头上甩去。 要知道,古代的枕头和现代的不一样。现代大概是浪漫的枕头仗,古代的枕头用荞麦皮做,因为是皇家还绣了厚厚的花纹,整个枕头重得和沙包一样。一下子打过去,就算是珩清,也被打得有点闷。 他正要伸手抓人,就听远远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珩清举动停下,先去看陈熹,这人还是举着枕头当武器,是准备要和他一决生死么。忍不住笑了笑:“好,我可以等明天。” 想得美! 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来了,正和俞妃娘娘在正殿等您。” 珩清眼神微冷,转过头冷笑声:“我跟你讲小熹,就算你让天皇老子来救驾,也是没用的。”摸到面具戴上,再是坐上轮椅,淡淡开口,“推我出去。” 陈熹哼了声,有心不理,可心里却对皇后亲至很是好奇。推着珩清到了正殿,皇后先是不屑地瞥了陈熹一眼,又冷哼:“适才皇上的霏灵殿走水,若是一般的走水,本宫自是不会多言。可哪里料到,道长和司天监都提及预兆,说宫里有人不吉。” 珩清笑着点头:“皇后娘娘到母妃宫里,是因为这儿有人不吉么?” 皇后应是:“确实。本宫只能亲自探查,以备有人妨碍皇上圣体康健。” 懂了!陈熹心里一乐,恨不得就上前一步指着自己说不吉。可没想到珩清接着就说:“那道长和司天监有否提示?若是不吉,儿臣以为寻到后,便要斩立决。” 好狠。陈熹往后退了一步,珩清微微侧首,淡淡瞥了陈熹一眼。 皇后自然无所谓陈熹的死活,她没想到珩清那么配合,赞同的点头:“只有提示,说此人非宫里人,来自乡野,五行有缺。” 很好,就差说姓王了。陈熹叹了口气,多好的机会,但是去送死还是要犹豫一下。珩清手指敲了敲轮椅扶手:“这提示说得委实不清不楚。”他抬眼看向俞妃,“说是来自乡野,无非就是玲珑吧。玲珑的五行,确实有点缺陷,之前死而复生,怕是有些古怪。” 俞妃一怔,咬了咬唇。听皇后那句“既然如此,就算错杀也不能放过了,俞妃……”忙低头打断:“回皇后娘娘,玲珑吧,太子不知道原委,您也是晓得的。是俞家的骨血啊,不是来自乡间。”本来想干脆指认陈熹,可一想珩清的意思,就是你保陈熹,他保玲珑。又笑了笑,“既然是在臣妾的宫里,皇上又病了一段时间,便不是那两位今日才入宫的姑娘。明哥,把名册拿来,看看是哪个丧星。” 明哥应了,飞快拿了宫里的人员名单,递给俞妃的时候,使了个眼色:“娘娘您看看,宫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在宫里的老人,不像是丧星。而且,奴婢听说,就算找到丧星,也该小心翼翼送出去,民间叫送瘟神。免得一时不察,会怨气冲天。” 皇后一怔,看向明哥:“你说得倒是和道长说得有些相像。” 陈熹一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顾珩清几乎要站起来抓她,她快步扑倒在皇后裙下,指着自己喉咙,啊啊几声表示自己五行有缺。再是磕头,指指霏灵殿的方向。做了个剪头发,双手合十,打算出家的动作。 “你自认是丧星?”皇后也疑惑了,头一回看人要做瘟神的。“你要出家?”看陈熹点头,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哥恰好在此时敲边鼓:“听说送瘟神去寺庙,可以给主人家加持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