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如此沉沦难救,幸得潞河苏娘娘可怜,给了妾等一个容身所,不必遭大日酷烈,不必受罡风刀割,更不虞天雷轰顶,或给人抓去,当做功德一剑杀了。
如今遇得仙剑老爷,妾等也不痴心求善果,得超脱。只求仙剑老爷莫要为难苏娘娘,判她一个藏污纳垢之罪,伤她百年不易的辛苦修行。
诸般罪过,惊扰之责,妾等愿一力担之,无怨无悔!”
杨景鱼听了,闷闷无言。
女鬼凄切,悲苦难泪流,只把心酸道。
却是人心只为谋划算,鬼怪何惜报恩身。
一片丹心金戈向,原与山鬼话凄凉。
杨景鱼想起苏柳细,想起她说的那些话,不禁自问,若易地而处,他当如何?
抽身而走,暂避风头,这些女鬼将何所依、何所往、何所求?
大抵不过给人一剑杀了,当功德吃了,为民除害了?
留在此地,生死不弃,拼得伤痕累累,乃至身死道消,只为守这片地安宁?
值么?
她苏柳细虽是一方水神,颇有道行,可也不过是没正统名分的妖。
是妖,就该杀无错。
什么丹心,什么善恶,谁听凄凉?
杨景鱼无语话别,自消沉离去。
苏小落紧跟不舍,等一个准话。
潞水河畔,吴钩山下。
杨景鱼独坐梧桐。
明明是春,这雨打在梧叶上,却是秋声阵阵,点点离愁。
杨景鱼有些想念刘家村了。
虽非故土,却远胜这片异乡。
所以就该一走了之的,跟什么女妖怪拉扯不清!
杨景鱼揪着头发,刚有所成的大日轮身黯淡无光。
只因他心怯,闻得不平事,却无十年刃,少了紫清剑,不敢搏命帮。
此时虽然尚未有心魔,但若真的一走了之,以他目前的道行,心魔焰火能给他留点骨灰,就算他道心够坚了。
进退维谷,左思右想,杨景鱼伸手招来苏小落。
这小姑娘先前见杨景鱼情绪低落,似有不忿,故而不敢靠近,守在外头,又为了表诚心,没用妖力遮雨。
这会湿漉漉的,小脸素秀如清莲,惹得杨景鱼又心痛一分,哀哀一分。
打定主意这辈子都要跟漂亮女妖,尤其是外貌年龄小的女妖怪,划清界限,保持距离,再不复亲近!
若不是一时心软,见不得眼泪,他杨景鱼至于么,把自个儿为难成现下这副样子。
苏小落见杨景鱼眉头敛蹙,还道他心忧女鬼将来,宽慰道:“公子莫忧,引渡女鬼,超脱善果,乃是件长久事,公子乃天上人,若无暇顾及,也不必自责。只要这片水涧尚在,女鬼们有一个安身地,自有时日等待缘人来渡。”
踌躇片刻,又道:“只是我家小姐性命······”
杨景鱼道:“我自留此,保你家小姐平安,不让袁府来客伤她分毫!”
苏小落闻言大喜,犹不敢置信,定定瞧着他。
杨景鱼笑道:“且把身上擦擦,成什么样了。”
苏小落羞赫一笑,身子一转,顿时没了雨水,又听杨景鱼道:
“昨日水宫中,我听苏姑娘的意思,似乎并不多惧郑海生与晋高先,可是有什么神通宝贝傍身?能否让我知晓了,之后也好配合。”
苏小落点点头,不疑有他,娓娓道来。
杨景鱼听得心花怒放,再无犹豫,当即道:“那郑海生和晋高先,也都是有来头的,若真打杀了他们,我倒没事,恐怕你等在此,日后遭了报复,我却难顾及。
“不如如此这般行事·····你回去与苏姑娘说了,待得那日,我自配合,也好有个妥善收尾,没了隐患,可如何?”
苏小落只觉此计甚妙,当即答应了,告别杨景鱼,匆匆去找苏柳细分说。
杨景鱼捡起剑,头一回练起魔剑决。
若有凌霄剑,何须工心计?
甚羞,甚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