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不开他的心，遭受多年冷落，再回头想这句话，只会觉得当时一腔孤勇只为了爱的自己，是个傻子。

傻到几乎无可救药，傻到差不多贻笑大方。

如今离婚了，当年让他变成傻子，且心甘情愿当了十几年傻子的人，在他面前，轻轻一句“抱歉”，似乎妄想抵消掉他十几年的卑微顺从。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后来才想明白，我早就喜欢你了。”江林繁情绪有些不稳，或许是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现过脆弱，一向冷漠自持的男人，眼眶湿的很快。

“你死后，我一直在逃避，好久才想通我对你的感情。”

认识楚怀意前，他的洁癖是十分严重的，生活中除了家人，其他人他都自动远离，与家人相处他也要相隔一些距离。认识楚怀意后，他已经可以偶尔与人相拥而睡了。

如果说，楚怀意爱上江林繁变得柔软顺从，那江林繁那时候，更像个被人惯坏了却固执以为他本归属森林的野兽。

楚怀意早在点点滴滴中改变了他，可悲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于是他们越走越远，一个耗尽了爱这种昂贵奢侈的消耗品，一个要的越来越多，又理所当然。

“我早就喜欢你了。”楚怀意听到江林繁说，“我有时候会有想亲吻你的念头，但我放不下面子也不想主动，等你主动时又装作厌恶非要推开。”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被他话里的不耐与嫌恶刺到，江林繁手足无措起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知道了。”楚怀意迫不及待打断他，转而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走出门的时间短而又短，连个背影都不给他留下。

江林繁把脸埋进潮湿的手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楚怀意走后不久，公司负责人来找江林繁，告诉他江林溪来了。

江林繁点燃一支烟，任由烟灰从指尖散落。负责人惶惶不安进来，磕磕巴巴跟他说话，他也没什么反应。

挥挥手让负责人走，江林繁到顶层的时候，听到江林溪和何遇尘讨论楚怀意。

他珍视的人被说的如此不堪，而这种言论的发出者还是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亲人。

说不清什么感觉，或许是直白的认识到江林溪对于楚怀意恶劣的态度，也让江林繁清晰的知道，这么多年，江林溪是怎么对楚怀意的。又能够准确想到，楚怀意是怎么为了他，委曲求全，忍受这么多年的。

毕竟那个满眼愁苦的人，还历历在目。

其实年前的事件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楚怀意重生了才没从楼梯摔下去，没重生，就只能又要经历一遍前世的痛苦。

明明是个受害者，还虚弱难受地躺在床上，止不住流眼泪，本就难受不已了，渴望得到一句哪怕敷衍简短的安慰。而他，身为那个最该安慰楚怀意的人，他不但没有半句安慰的话，甚至连看都没去看过，单纯信了江林溪一一面之词，认为是楚怀意自己不小心摔下了楼梯。

他比江林溪要更恶劣，他亦是个不折不扣的施暴者，对于楚怀意的伤害远远比江林溪深的多，也难以抵偿的多。

他遭受着内心的谴责，却无处排解，偶尔和江黎说几句，江黎一心劝他放楚怀意自由。

他放了，可他难受极了。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煎熬，他要被逼疯了，被浓烈的独占欲逼疯了。

*

晚上，江林溪被送回家，脸色苍白虚弱的像是久病一场，江母急着迎上去问她出什么事了。

江林溪听到江母的声音，一晚上的恐惧惊慌全都涌了上来，眼前被无数画面所笼罩，她无措的蹲在地上大叫了声，佣人闻声冲了出来。江母吓得捂着胸口赶紧过去，不知所措的反复喊她。她仿佛陷入梦魇，感知不到外界的嘈杂。

缓了缓，江林溪抓着江母的肩膀，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吞了回去。

甩开江母的手，江林溪在江母焦急的喊声中跑上了二楼。

她从小被人娇惯着长大，哪怕混迹那些场所，也被有意保护了起来，没人会让她见到那些幽暗的东西，晚上看到的，几乎对她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何遇尘打了电话来安慰她，她敷衍了几句就挂了。江林繁一直没回来，她知道江林繁这次来真的了。江家人都护短，她以前做什么江林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都不怎么管，她实在没想到江林繁对楚怀意的事反应这么大，或者说她还没从江林繁忽视楚怀意到江林繁喜欢楚怀意这个转变中醒悟过来。

她现在醒悟过来了，她更加惊恐。害怕的躲在洗手间的地上抱紧了膝盖无声地哭。

楚怀意认识凉木子，凉木子没有听她的和楚怀意断绝联系，他们反而关系更好了。

总有一天她会暴露的，她暴露了就完了。富裕的生活，挥霍不完的钱财，别人奉承的讨好，所有一切都会离他远去！

谁能帮帮她，江林溪无助地看着明亮的灯，灼伤了眼她拼命地眨着。

无法想象一无所有的生活，更无法想象被几万块支配的穷苦生活，她不要这样，她绝对不要变得这样！

楚怀意不知道这些事，他过的洒脱而自在，满足且享受，完全不像是刚从失败的婚姻中逃出的爱情囚徒。

唯一的烦恼来自这几天小乖日渐长开的脸。

“老师，你说小乖为什么不像我？”楚怀意抱着小乖哄睡，看着小乖的脸，不是第一次不满的说，“我的基因就这么弱吗？”

小乖两个多月了，长得像极了江林繁，楚怀意实在怕他性格也像。

“怎么不像你了。”沈垣琛开口就是独有的笑腔，他看着闷闷不乐的楚怀意，“你再仔细观察观察，还是像你的。”

“哪里像？”楚怀意眨着眸子产生了一丝希望。

婴儿床上的小婴儿睡得软乎乎，一天恨不得吃饱了就睡，完全不知道已经成了别人调侃的对象。

“这大长腿像你，一看就是跳舞的好苗子。”

“？？”

“等小乖长大了，我就教他跳舞。”沈垣琛十分具有长远目光，“没把你培养成接班人，培养一下小乖也不错。”

沈垣琛和楚怀意风格迥异，两个人互补还可以，当成接班人是不行的。

这可真是充满幻想，楚怀意想，也不知道沈垣琛从哪里看出小乖腿长的，明明和正常小孩子一样。

不过小乖腿应该短不了，我记得江林繁是个大长腿来着。楚怀意陷入自己的直觉中出不了，他认为小乖哪里都像江林繁，毕竟小乖一点也不像他。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楚怀意愤愤地攥拳，他辛辛苦苦生的，居然一点也不像他，太让人失望了！

“像江林繁以后会有好多麻烦的。”楚怀意嘀咕道，海市没人知道他是生了孩子才跟江林繁离婚的，小乖越长越像江林繁，岂不是就瞒不住了，楚怀意虽然不记得那本书上，江林繁后来有没有孩子，但是随着他的重生，现实已经不和那本书一样了，江林繁以后会有孩子却是肯定的，江家不可能没有继承人的。

万一他以后的孩子知道小乖的存在，怕小乖争家产，对小乖不利怎么办？

楚怀意脸色沉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豪门争端可是很可怕的，他最好带着小乖走，再不要回来了。

沈垣琛无奈地看着他的严肃表情，想伸手捏一捏那张脸，又压抑住暗戳戳的心思。

“江林繁不会的，小乖姓楚。”姓江，江林繁可能还不怎么在意，姓楚，江林繁就不可能不在意了。

是啊，小乖姓楚。楚怀意骤然而生一股压力，他以前不在乎外界怎么评价他，反正不痛不痒，对他造不成伤害。可有了小乖，他不想再认那些泼在他身上的脏水了。

不想别人提到小乖，还会联想到他曾经爬过江家人的床，是个人人唾骂的，高级点的MB。

抱起小乖亲了一口，楚怀意揉揉腰。也不去纠结小乖长的不像他了。

要给他家小宝贝做个好榜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