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也不算意外,应该是藏在身上了。”
钟哲知道他们说的是那片龟甲,自从回了英国,他就再没有让那东西离过身。
“既然没有搜到东西,那就仔细把人搜出来,自然就知道东西在哪儿了。”
暗室虽然隐蔽,但钟哲心知对方人多,搜索出来只怕是时间问题。
外间的谈话声到此停止,周围也不再有枪声,一切又回到了乡村过于宁静的夜。
黑暗。
狭小、密闭,甚至连转身都困难的空间。
以及死亡,一步步在逼近的死亡。
钟哲渐渐连枪都要握不住了,这一夜比他想得更漫长。
重重压力与多种刺激之下,闪回冲破意志的堤坝,汹涌灌入脑中,开始剧烈地侵袭他所有的感官。
经了先前的枪战,钟哲已经消耗了大量的意志,此刻神志开始崩退,现实感正被一点点剥夺。
原本与他并排站立的成凌,敏锐察觉到钟哲紊乱的呼吸,他很快意识到,钟哲的创伤后遗症复发了。
然而在这狭小的暗室中,他既无法出声及时打断钟哲的幻境,也没法亮灯让他回到现实。
只有试一试别的感官刺激了。
成凌靠上前去,伸手将钟哲揽进了怀中。
对方削瘦的后背贴入他的臂弯,成凌用强劲的右臂勾住钟哲的前肩,将他整个身躯揽住,左臂则自然贴合在他的腰间。
怀抱是如此温暖而有力,像壁炉的炭火缓缓渗过钟哲的后背,努力蔓延向他渐已发冷的四肢。
熟悉的黑暗正如深渊诱惑着钟哲,他此刻立在深渊边缘,前方有个熟悉的老朋友正在不停地呼唤他——来吧来吧,来吧……
那里一如他熟知的寒冷,死寂,却也令人轻松,放弃了所有恐惧挣扎。
那里,还有他的家人。
他不该一个人回头走开,是的,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走开……也许,再进一步,就在那儿,在那里他们都还在等着他。
忽然间,有一股完全不同于深渊气息的暖流拂过,就在他耳边,颊边,颈边,贴合得那么近那么紧。
那是那样一股生气勃勃的暖流,完全不同于此地的寂冷,那是让人忍不住回身想要去捉住的生气。
钟哲犹豫了,松动了,却还没有转身,更没能移动脚步。
气息始终萦绕不去,暖意现在已怀抱起他的全身,在那儿,钟哲几乎能清晰瞥见生气中勃勃的绿色,闻到极淡而熟悉的柑橘混合着马鞭草的味道。
味道,强烈的味道,将他猛地扯出了悬崖边。
现在,他立在夏日屋后种满柑橘树的坡地上,看着不远处溪边林地间,布满星星点点的马鞭草。
无比熟悉的家的味道。
钟哲艰难地找回了道路,摸索到紧拥着他的怀抱,闪回退去,随时还可能潜伏出来,然而至少此刻,他已离开深渊,回到现实。
他抬起右手勾住了成凌揽紧他的右臂,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无事。
钟哲已然明白那味道的来源——是浴室里的香皂。
那是母亲生前用庄园所产闲来制作的配方,这么多年过去,无论是妹妹还是他的卧房,用的都还是这一款。
密室外,搜查的脚步声亦同时回到了钟哲耳中。
有人离得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