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那种冷心冷情的人,纵然对这个世界抱着最大的警惕,但却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于不知不觉中对李渐青产生了信赖。
虽然他的修为比不上曾经的那些师兄师姐,这几年为她提供的修炼资源也及不上道宫同门,可却都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好,他待她的态度,也和曾经的那些师兄们没有任何差别。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人生地不熟的百万年后,林乘风陪伴了林月见快六年的时间,而那段时间,林月见神智有缺,她感激林乘风六年的收留和养育,却对他没有太深的感情。
而在她恢复神智后,李渐青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不仅悉心教导她练剑,更关心她在生活中的点滴,于林月见而言,虽然她依旧叫李渐青为“李大哥”,可在她心里,李渐青却是父亲般的存在。
四年前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盘算着用李渐青来当挡箭牌,掩饰自己的特殊,四年后面对为她殚精竭虑谋划未来的李渐青,她却再也没有当初的理直气壮和置身事外。
小狐狸被她的突然爆料吓了一跳,原本被林月见撸得昏昏欲睡的它陡然清醒过来,浑身毛发炸开,眼底冷光乍现,盯着李渐青的眼中写满了警惕,爪子下意识地在桌上摩擦。
没防备小狐狸突然炸毛的林月见愣了愣,才赶紧将它抱回怀里,不停地顺着它身上的毛发,安抚的意味十分明显。
几乎就在他炸毛的瞬间便进入警戒状态的李渐青,在林月见抱紧它后,才慢慢放松下来,体内流动的灵力恢复平静,望着依旧冲自己龇牙咧嘴的小狐狸,笑了起来:“它倒是警觉。”
“这样也挺好,既然你父母给你安排好了路,做个散修也挺好,自由自在的,没什么束缚。”李渐青收起桌上的书册,唇角的笑里,染上几分自嘲:“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李大哥,”林月见看着他眼底流露的自嘲,不由得心中一紧,急切地站起身,努力扬起笑容:“我父母虽给我留下修炼法诀,可很多修炼常识却没能告诉我,这本宗门书册,可不可以留给我看看?”
“我想多了解下苍穹界的宗门势力。”在李渐青看过来的诧异眼神里,林月见脸上的笑容变得自然,神情娇俏,连声音里都添上几分撒娇的意味。
“想看就拿去看呗,反正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李渐青重新从缥缈戒中取出书册递给她:“不过,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看这本书册,知道吗?”
林月见抱着书册使劲点点头,望着李渐青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低下头对上小狐狸写满愤怒的眼神,眨了眨眼:“哦我亲爱的宝贝,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呀?告诉我,我替你去出气!”
“呵呵!”早已摸透她套路的小狐狸丝毫没被她的甜言蜜语腐蚀,望着装傻充愣的她,语气硬邦邦地扔下声冷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身世告诉李渐青会有什么后果?!”
“我说什么了?”嬉皮笑脸糊弄不过去,林月见干脆也端正了神色,把小狐狸抱起来往房间里走去,声音里是纯然地困惑:“我不就说了,我不方便拜入宗门,我父亲也给我留下修炼法门吗?”
赶在小狐狸怒气再度爆发前,她赶紧说道:“你就是太敏感了,难道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说法,第一反应,不该是我家里遭遇灭门之灾,父母匆匆将我送走,我加入宗门有可能会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吗?”
察觉到怀中小狐狸瞬间紧绷的身体,林月见疑惑地顿住话头,见它没有其他反应,这才继续说道:“得多神奇的脑回路,才会在听到我这样说的时候,怀疑我是上古时期死而复生的修士?”
“更何况,我觉得短时间里,我还没打算离开白鹤镇的,李叔和李婶看起来也还能活几年,李大哥还会在白鹤镇停留很久。难道你觉得,继续待在他眼皮子底下,我修炼的事,能瞒得过他?”
“就像你说的,我这几年里,往义父身上扔了太多的锅,李大哥早已有了怀疑,只是他秉持君子作风,从不窥探我的私事,再把法诀往义父身上扔不合适,那就干脆往我爹身上推呗,反正我说的也是实话。”
“你就这么相信他?”小狐狸不得不承认,林月见说的很有理,心底的怒气慢慢散去,可想到她言语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对李渐青的信任,不由得语气酸溜溜地开口。
“李大哥很好,值得相信。”林月见听出来小狐狸的吃味,不由得失笑,把它摆在床头的位置,自己过去吹灭桌上的烛火:“你怎么就对李大哥那么大意见呢?明明对李叔和李婶,你都很亲近很信任啊?”
“我亲近李老头和李老头,不是因为我信任他们,而是因为,他们在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我可以掌控他们的生命,倘若他们试图对你我不利,我可以在第一时间除去他们。”
小狐狸甩了甩尾巴,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寻了个位置趴下,熄了灯的屋子里,只能看到它那双冷酷无情的澄黄色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而李渐青,现在的我打不过他,倘若他要对你我不利,我无法反抗,只能任他宰割。”
“除非发下天道誓言,否则这世上除了你,我谁也不信任。”小狐狸蹭了蹭在它旁边躺下的林月见,声音里带上几分温和:“你呢?分明之前还在想着怎么糊弄李渐青,怎么转眼就对他交底了?”
“因为我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件错事,”林月见沉默了很久,在小狐狸都快睡过去的时候,她幽幽地声音终于在黑暗中响起:“李大哥对我推心置腹,不仅替我考虑到拜入宗门的方方面面,更是亲自跑去坤云城收集宗门招生信息,半夜才回。”
“而我,却什么事都瞒着他,明明自己心底有各种打算,却一个字都没对他说。换做是我,尽心尽力替别人考虑半天,结果对方告诉我根本用不到,她自己已经安排好了,我觉得我能被气死。”
林月见认真想了想:“可能是当时李大哥的态度太过真诚,让我觉得良心过不去,一时冲动就开了口。我现在冷静下来,虽然不曾后悔告诉他这些,但换做现在的我,肯定不会开口的。”
“所以呀,你的警惕心,也不比我少,”小狐狸低低地笑了笑,毛绒绒地蓬松尾巴扫过林月见:“睡吧,事已成定局,别想那么多了。既然法诀已经过了明路,明天我带你去拿法诀。”
“好。”林月见应了声,闭上眼睛,黑暗的视线里,却总是浮现李渐青得知自己已经有修炼法诀后浮现自嘲的眼神,心底的愧疚始终不散,她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小狐狸趴在枕头旁,分明是极警觉的性子,却仿佛察觉不到她的焦虑难眠般,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似乎什么也无法影响它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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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见睡下时,本就夜色已深,翻来覆去大半宿,到她酝酿出睡意时,天色已是蒙蒙亮,林月见觉得自己压根没睡多久就被小狐狸叫起来,继续她枯燥乏味的练剑。
一夜的时间过去,李渐青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就仿佛昨天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却做了无用功的事已经被他忘到脑后,态度一如既往地温和中不失严厉地督促林月见练剑。
他越是若无其事,林月见心底的愧疚就越发浓厚,连带着练剑都比平常认真几分,却没想到,因此而换来李渐青的一顿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