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之前,盛和每年的开学典礼都放在秋季,也就是新的学期开始,特意为欢迎新生入校而举办的简单仪式。每当那个时候,校长大人就会站在学校办公主楼前两米高的圆台上演讲一番。哦,每次他站的位置,都正好对着正前方的国旗台。 今年春季为什么举办呢?看起来还很重视? 班主任通知各班学生的时候,几乎都用了一句话——为了欢迎来自总校的学生们。俗称——接待仪式。 盛和分校的办公楼前是个广场,地板由黑白相间的方块拼成,除了两边的过道,一直通到校门口。 仪式是九点半开始。这会儿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学生,个个校服裹身,场面颇为壮观。国旗台两米开外,站着几位青年人士在谈话,楚棠和魏思雨从宿舍一路匆匆忙忙,楚棠目光在国旗台的几位身上扫了下,而后扯着魏思雨绕过那边,跑进了人群。 “老郑这身衣服穿的是真不错。”魏思雨感叹。 楚棠在人群中一路穿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国旗台那边,“确实。” 老郑是她们的班主任。 在人群中拥挤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魏思雨无比激动,无比热情的冲着第一排的女孩儿招手:“终于找到组织了!班长大人!” 班长大人:“……” 班长大人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短发,瘦高。两人一前一后和班长打了个招呼,然后入了队。站到了班级最后一排。 “有点热,你把拉链拉开吧?”魏思雨说着,已经率先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楚棠抬头看了眼,阳光并不如夏季时刺眼,说:“还好,我不热。”她看了一眼魏思雨的脖子,领口处有被汗水浸湿的痕迹,“你刚刚跑太急了。” “没错。” 说话间,前方传来“嘘”声,二人抬头,班长大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老师让我过来下,马上开始了,安静。”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校长出现了。他是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正装,可以看出来,西服外套里面只有件衬衫,能给他温暖的只有头顶那抹阳光。 这天气温其实并不高。 他在台上演讲了将近十五分钟,他一向如此,词汇量惊人。但归结下来,除了“欢迎总校学生”之外,别的根本没有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结束后,一句“各回各班”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息——终于解脱了。然后果真如结束语那般,广场上的同学跟随班级队伍快速离开。 回到班里,魏思雨和楚棠正在聊八卦,身边还围绕着几个人。聊得正嗨时,一位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出现在班级门口,他的出现,引来了全班学生的目光。那男人戴着一副眼镜,手中拿着个蓝本本,走过来时,目光就在教室内众人的脸上扫过。在讲台上站定的那一刻,他的嘴角瞬间弯了个大大的弧度——他笑起来特别像是一个大孩子,因为看起来有点没心没肺。 在他的笑容里,全班站起,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郑老师早上好!” 他就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气质文质彬彬,名字诗情画意——郑诗坛。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时,楚棠在心中想象了一番这人大致是个什么模样,她其实期望值并不高,就觉得至少外貌看起来得是个文化人吧。所以见到其人时,发现超乎期望。魏思雨则恰好相反,她看惯了好看的异性,比如说她兄长魏思见,虽然相较于男人来说,称他为男孩儿更为贴切,但这并不影响魏思雨同学的审美。更重要的一点,也是最关键的,她听到“郑诗坛”这仨字时,对楚棠说过一句话,五个字——这人,我认识。 楚棠当时一脸八卦的问:“你亲戚?” “……不是啊。” “……” “我哥哥的朋友的舅舅。” “……你是怎么扯上这么远的关系的啊?” 魏思雨笑,“其实也不远,这人和我爸是同学。”她说到这里,突然皱了眉,“我记忆非常深,小时候,每次他去我家,我爸都要跟我说,‘小雨,这是你郑伯伯,是学校的老师哦。’” 楚棠啧啧:“你这眉毛飞的,挺灵活啊……” “学我爸啊,他当时就这表情。” “……” “说实话,我那时候对老师是啥还不明白,后来……后来就知道了。我跟你说,我对老师这种生物有阴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所以……” “所以郑老师每次来我家,我爸在客厅一叫我,我就从屋里迅速跑出来——” “等等,”楚棠纳闷:“迅速跑出来?你那么想见那位老师啊?这和前面说的不符啊!” “别急嘛,我每次从屋里出来都用手捂着肚子,一溜溜跑到洗手间门口,然后跟我爸说我好像吃坏肚子了,说完我就进洗手间,反锁住。” “……”楚棠汗,心想原来魏思雨同志的戏精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啊,她恍然点头,又道:“合着是在你家茅坑里蹲了半天啊。” 魏思雨怒了:“你家才茅坑呢!那时候我家已经换了马桶了!” 她认真想了想:“……你说的好多年前吧,我家那时候确实是茅坑。” 魏思雨:“……” “继续啊。” “呃,不过长相还可以。”魏思雨认真道。 “啊哦。” 所以楚棠第一次见到郑诗坛老师时,两只眼睛是放光的,并不是因为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而是因为她没见过这个年龄段好看的男人。于是,那天早上,她对着魏思雨的耳朵低声感慨道:“这明明是个人物啊,你还说他‘还可以’? Are you serious ?明明很帅!” 这句话是被魏思雨无视的,因为她见过太多帅气的人了,虽然这么说有点拉仇恨,但也不能撒谎啊。楚棠那个时候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观点,直到……直到一年多后看见周嘉彻。 他真是楚棠长这么大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贼好看了。 哪怕几十年后,到了郑老师现在的年龄段,也该是好看的。 回过神来,郑老师将蓝本本放在讲台桌上,对着全班一点头,温声说:“同学们早上好,同学们请坐。” 于是,这句话之后,高二下学期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 立春的那一天,正好是魏思见的阳历生日,魏思雨提前一个礼拜告诉楚棠这个消息,她得知后,有些郁闷。论关系,其实她和魏思见并没有太多交集,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并且每次见面,都是因着魏思雨。现在魏思雨不仅把魏思见生日的日期告诉自己,还邀请她当天晚上去她家吃饭。既然这样,那么自己多少也得准备个礼物表达一下吧,至于为什么表达,她其实也没想太多。但她费了很多脑细胞想的唯一一个问题就是“准备什么礼物呢”。最后没办法了,她只好打电话给异地的哥哥楚司。 楚司在S市上学,今年大三。几乎是半个月才回家一次。 手机被接通,楚棠喂了一声,听到手机那端的呼吸声,“哥。” 手机那端的人并没有直接出声,静了约三秒左右,才简短的说了一个字:“说。” “我有个学长要过生日,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那就不买。” “可是,人家请我去吃饭啊,不买不合适吧?” “你要去谁家吃饭?”手机那端的声音沉了下来,“乱来!” “乱来个毛线啊,他妹妹是我同桌,是她请我去的。” “……”那端闻言,终于给出实质性建议:“要不,就围脖之类的吧。” 楚棠:“……” “怎么了?觉得不好?”说完,他打了个哈欠。 “立春了啊大哥,还买围脖?” “立春怎么了,明年也可以用啊。” “……” “算了算了,别围脖了。” “怎么了?”楚棠纳闷:“突然改变想法了?” “不合适,”楚司吸了吸鼻子,“买个打火机吧,都高三了。” “人家不抽烟,”楚棠心里鄙视了下自家哥哥,又问,“你怎么知道人家高三?”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学长……” “哦。” 那端咳嗽了两声,最后很无奈的吐出一个字——“笨。” “你感冒了?” “才发现吗?” “……”楚棠轻笑,“我一直以为你没睡醒来着。” “……” “今天没课吗?” “嗯,下午没课。”他说,“今天我脑子懵,想不出什么好东西,等明天吧。” 闻言,楚棠皱了皱眉,声音低了下来:“真的生病了?” “是啊我的妹妹,难受死了。” “打针吃药了吗?” “嗯。” “那你休息吧,不和你聊了。” “拜拜。” 事实上,楚棠并没有等到楚司的电话,在立春的前一天下午,放了学,她就直奔超市,盯着货架上的一排围巾看了很久,最后选了一条灰色的。 她把围巾给魏思雨看的时候,魏思雨脸上写满惊讶,“你给我哥买围巾?” “……你哥哥不喜欢戴围巾?”楚棠有些忐忑。 “呃……也不是,就是有些意外。” “嗯?为什么意外?” “……” “你这什么表情?你不会以为我对你哥哥……”楚棠说到这里,看到魏思雨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儿:“你想太多了,我对你哥哥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魏思雨无辜的语气:“我说什么了?从头到尾我一句也没说。” “算了,我不送了。” “哎呀别呀,买都买了,送吧送吧。” “……” 魏思雨最后对楚棠说:“不会误会的!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我,对不对?” 这句话真的无懈可击。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魏思雨,所以魏思雨的想法也是独一无二。楚棠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后来的很多年,她都在反思,其实她当初就该想到,即使世界上只有一个魏思雨,但是这并不能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和她同样想法的人。甚至于,很多都是这种想法。不说远的,就近的,血缘那种。比如,魏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