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回想起林峰越讲的那个故事,以前我还不知道原来他讲故事的能力这么强,竟然能给我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雪原之上雪花纷飞,少年不识愁滋味,但是突然间雪地上的脚印开始消失,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微笑,还有人什么也不说,在雪地上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可怎么走也没有方向、没有痕迹。 醒来之后我对着虚空发了会呆,梦里的很多景象记不太清了,但是那个一直一直在走的人,却给了我无比的熟悉感,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我的生活开始发生改变。除了正常的学习之外,我感觉自己有一样想要迫切寻求的东西,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我好像还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同时也有种失去之后再也找不到了的担心。说来奇怪,自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联系不到林峰越,他又跟以前一样很少在线,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前几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有点心情忐忑,在电话打通之前都要在心里想好长一段草稿,渐渐地忐忑没有了,只是希望有个什么方式能联系到他。一段时间里,我还是能够时不时地做起那个梦,梦里的场景大同小异,那个给我熟悉感觉的人依旧在不停地走,没有方向,没有痕迹。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短信,用林峰越的号码发过来的,里面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址。我上网百度了一下,搜出了一大堆相关内容,然而还是对这个地址丝毫没有头绪。紧接着,我又收到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几张我从未见过的邮票,虽然没有见过,却有着奇怪的熟悉感。这一次,我没有再进行相关搜索,而是拿出纸笔,写下我人生中近乎第一封私信。 那剩下的暑假时光,我用掉了他寄过来的所有六张邮票,出乎意料的,他每次的回信都很长,素白的信封装得很鼓,而内容则以将近于他第一次给我讲的故事为主,辅以一些他平时的言语玩笑,在看故事和看玩笑话时,我简直要怀疑这其实是两个人发过来的了,我搜索过他讲的那些故事,并没有结果。 他说:“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他还说:“三点水加个来去的来是什么字?三点水加个来去的去是什么字?说读音。” 他发过歌词:“我陪了你多少年,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 他还问过一个非常俗套而无聊的问题:“你有梦想么,你会放弃追逐了很多年只差一步就可以完成的梦想么?你可以接受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么?” 在那些冷静的故事之外,我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在进行着我不能理解的挣扎,我为这挣扎感到悲凉。 如同大多数的晚上一样,这一晚月明星稀,夏夜的蝉不知疲倦地在秋日来临之前尽力歌唱着生命的珍贵。又与大多数的晚上不同,夜半时分,我第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看见了他。 此时的我确信了那是一个连续的梦,梦里的那个人一直在走,从未停过,他走了很久很久,也只为寻找一样东西,风雪很大,掩去了所有的痕迹和方向,然而最终,他还是走了出来,默默无声,寂寂无语,至静至喧。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熟悉的震惊感袭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峰越时的感觉,那感觉只在曾经出现过一次,我不可能记错,所以即使那张脸熟悉而陌生,可我还是能确定,那就是林峰越,也是同时,我明白了他讲的所有故事。 第二天,新的学期开始了,嬉闹的人群,怀抱着憧憬,一切如同往常一样,我也继续保持着以往的状态,只是有一份等待,被自己往心里压了压,又压了压。有一个人,我想见,但是不敢见。 这一天,我走进一如往常的教室,分别两个月,大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边抱怨着,一边嬉笑着。我那从不省心的同桌见我来了,带着些莫名地意味悄声问我:“哎,晗,我刚刚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听说了一个对你来说不得了的大消息。” “什么?”我有些好奇。 “林峰越退学了。”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这件事情的发生在我的众多意料之中,我并不震惊,但还是问道:“知道为什么么?” “我特地为你留心了一下,听说是要带妹妹出去治疗,老师还为他唏嘘感叹了一番呢。”同桌表现出些微的惆怅,“看来这件事情你也不知道啊,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喜欢的人的巴拉巴拉……”同桌其实是个很不靠谱的女孩子,她知道我对林峰越不一般,总会拿我和他说笑,更有甚者,还会经常拿这话题在别人面前谈笑风生,我跟她说过几次,她倒表示毫不在意,反而是我很小气扭捏的样子,于是乎,对于此类问题,我倒也不想再计较下去。 既然如此,我在心里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该来的总还会来,当那个时候来临,我相信自己已做好准备。 没有林峰越的生活变得单调了许多,心理学上说,简单的生活在经历的时候会感觉比充实的生活长,然而回忆起来就显得很短,所以当再次见面之时,我觉得两个月的时光,虽像是阔别已久,但回忆起来只不过匆匆一瞬。只是一瞬,我知道,我很想他。 我们学校其实是一个学风非常自由的学校,崇尚积极健康的生活态度,对于诸如运动会文艺节一类的节目向来是十分重视,然而,相比起学校的重视来,我们班就显得可怜了许多,在各个方面都实在是拿不出手来,这个时候,其实也算不上有用的我就显得还有那么一点用。我不擅长跑步,但是很喜欢跑步,喜欢慢跑时的漫不经心和神游四方,生理学说,运动时产生的多巴胺会使人快乐,所以爱运动的人是不会的抑郁症的。当然这种跑步方式也注定了我跑不快。 推辞不过的我最终站在了三千米的跑道上,三千米是一段不长也不短的距离,在运动方面无能的我们班很自然地并没有什么人来为我加油,这样也好,我跑得还是很开心。在这段不长不短的距离里我按照以往的方式想了许多许多的事情,发现记忆不由自主地在压抑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总是飘向一个人的方向,那个人叫林峰越。 那个人就在我身边。 我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难道我们不应该在某个安静的、适合邂逅的时间与场合不经意地对对方说一句好久不见么,哈哈。 我正胡思乱想间,他便开始以与我相同的频率跑步,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有很多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大家鼓掌欢呼加油呐喊,以饱满的热情来取得荣誉、或者结局,这话听起来可能像是广播台的广播语,可当时当地,一切就是那么地简单和纯粹,纯粹而纠结。我身边的那个人,什么也不说,没有丝毫阔别的尴尬,非常自然地陪我跑着,在跑完五圈的时候,我听到广播台的广播说道:“高二二班来稿,恭喜我班的xxx同学在刚刚结束的女子三千米长跑中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真的很想吐槽嘞,我还没跑完,也没弃权,这比赛怎么就结束了呢。当然我没有做出这样的吐槽,我身边的那个人,在一句话不说陪我跑了五圈之后,拉着我的手跑着离开了操场,我表示有点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