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灾星。”模模糊糊的,贾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带着疯狂的折磨了她半辈子的声音。那个声音骂来骂去就只有一个“灾星”,并非骂不出别的,而是因着所谓的世家骄傲,让那个人无法出口成脏。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那个时候的事了,若非今天的宴会上请了那个人,怕是她无法想象那个人也有那般优雅从容的样子,即便已年过半百,但那人身上举手投足间的风华,仍然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那个人,不喜欢舟车劳顿,她本来应该是在京城的文苑巷的谢府做着她的老封君,被所有的人捧着,偶尔得了太上皇后的懿旨去宫中陪着太上皇后说说话。她之所以来这儿,却是因为她心爱的次子与贴心的次媳给她添了新的孙子孙女,而她孝顺的长子长媳至今都未给她添半个孙子孙女。她来的目的,关系亲近的人家都知道,是想着让她的次子同意将刚出生的那对龙凤胎过继到她的长子名下。 贾敏想着,嘴角微微上扬,过继吧,过继吧,她等着那个人里外不是人的那一天。贾敏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即便与自己一起睡但却下意识的远离她的林如海,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贾敏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明明我长的比那个贱人更好看的。” 贾敏永远都忘不了上一世。南有苏杭,京有玉郎。谢家二郎,才华横溢,风流俊美,是当时所有闺中少女梦中夫婿,她也不例外。所以在上一世她听说了父亲要将她那从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四姐说给玉郎,而将她说给一个普普通通的进士时,她是愤怒的。毕竟她才是正经的国公嫡女,而那个四姐,只是一个记名嫡女罢了。再则那个进士,虽然是那一期的探花,但玉郎可是那一期的状元,而且那个进士的父亲虽然是个侯爷,但爵位却没传给他,而且他的侯爷父亲早就死了,家中只有一个寡母,不过一个破落户罢了,又怎么比得上玉郎父亲是阁老,姑姑是皇妃,哥哥是户部侍郎呢。 所以啊,素来心高气傲的她,联合了当时对父亲的决定也有不忿的母亲,设计了一出英雄救美,让那个进士救了“不小心”掉进湖里了的四姐,成功的让父亲将四姐许给了那个进士,自己嫁给了玉郎。婚后自己却只与玉郎过不了一个月的幸福生活,因为只知道管家理事,只识了几个字,只求不做个睁眼瞎的自己跟玉郎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到这时自己才想到了四姐被自己设计的那天晚上父亲叫自己进书房时父亲所说的,自己与玉郎不合适的话,但这时已经晚了。随后出现的事情完全颠覆了自己的预料,婚后的第三个月,圣驾出巡,而玉郎随侍,当时自己早就与玉郎撕破了脸,根本就不能和玉郎一起去。而圣驾那一次便遇到了刺杀,玉郎当时就在圣上旁边,遭到了波及,虽然生命无大碍,但却伤到了某个地方,于子嗣有碍。消息传来,那做了阁老的公公顿时承受不住,一口血没吐出来便去了。而原本对她还很和蔼的婆婆也开始骂她“灾星,毒妇”,只因为消息传来之前她刚打杀了玉郎书房中那个怀孕一月有余的侍妾。她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谢家大郎幼年生过一次重病,当年救他的时候用了虎狼之药,这辈子不出意外便没有子嗣了,而谢家仅有二子,一家的指望就在谢二郎身上了。而她,却亲手打杀了谢二郎唯一的子嗣。她当时被指责时,无比迫切的希望着二郎能够帮她说一句话,但谢二郎却彻底的漠视了她。最后她所有人憎恶的目光下死去了。她死了之后也不知为什么没有无常来捉她,她便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有一天,她游荡到了她四姐所嫁的那个林府,然后见到了让她嫉妒得不得了的一幕。当时她四姐正准备起床,林如海,那个进士已经穿戴好了,正准备帮四姐穿戴,而穿戴好了之后,林如海又为她四姐细细的画了眉,还亲手为四姐选择了当天需要戴的首饰。他们一齐去给林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便在那儿用了膳,林老太太也没有给四姐立规矩,而是让四姐直接坐下吃饭。四姐便坐在林如海的旁边,用餐时也没有见到四姐给林如海和林老太太夹菜,反而是林如海一直给四姐夹菜。 她就那样看着四姐与林如海恩爱,看着林如海每日早起为四姐画眉,下朝后还在街上为四姐带一些小礼物,有时候是一些小吃,有时候则是玩的。看着他们月下吹箫弹琴,两人共画那月下琴萧图;看着他们秋日登山赏景作诗,两人共编一本青玉案的诗集,尤其是林如海用来描写四姐的那一句,“袅娜生态姿,净妍现清容”。让她嫉妒的发痛。她想走,却发现不知道为何,她走不了。她只有就那样看着林如海和四姐的各种恩爱,甚至到了最后四姐死去,林如海竟然一夜白头,然后死在了四姐死后的第二年的祭日的那天晚上。 她看着林如海死去,然后眼前一黑,再次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岁那年,回到了自己因驯马受到惊吓而病了半个多月的时候。回到了那时,她虽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新生的喜悦。想到了自己曾经遭到的嫌弃,她开始发奋读起书来。然后到了那天,母亲在自己面前抱怨父亲的偏心,但她却十分羞涩的说出了同上辈子不同的话,“母亲,长幼有序。而且女儿相信父亲自是对女儿好的。” 然后她终于得到了上辈子想的那个人的温柔,得到了那个人的唯一,只是她却还是有不满的地方。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息到,孩子,你怎么还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