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一直是理智的,至少他在外人面前一直把理智表现的淋漓尽致,那只装着华玥骨灰的锦盒一直被他带在身上,终日只披着华玥那日还未做完的那件红衣坐在廊下看桃花,夜华在华玥去了之后还是第一次来十里桃林,看到的就是折颜这副模样。 “你来做什么?”折颜坐在廊下迷着一双凤眼看来人,怀里揣着锦盒和华玥给他留下的幼子。 “东皇钟悲鸣之声已尽,我来看看你,顺便天君也有意让我带回我与华玥之女。” “这么急不可耐吗?”折颜苦笑了一下,轻柔地凝视着手中的锦盒,“华玥刚走你们就要带走南国,她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 “随你吧!左右我也不是真的非得带她回去,走个过场而已。”夜华自顾自的在花廊下坐下,忽闻折颜的气息并不平稳,夜华不可思议的看着折颜,能虚弱至此,想必是身上还留着旧伤,“还未曾疗伤?” “一点小伤小痛罢了,无事!” “逝者已故,你莫要......”夜华张了口想说些宽慰他的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张不了口,心头有些钝钝的痛,讲了半句就做罢了。 “纵然她再也不能为我鼓歌,再也不能勾起嘴角淡淡地笑,再也不能在我怀里,我亦不会寻死,我还要带着孩儿等她归来。”折颜嗓子发涩,低沉的嗓音让人绝得他老了许多,“我听闻神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只要把神的骨灰撒入往生水,就能换来重生,她虽根基已消,但生魂未散,把她撒进往生水里,几世轮回之后,她定能重新得道成仙,再列仙班。” 夜华与他一起坐在廊下,看着握紧的右拳,良久之后才道,“可这也不过是一个传说,从前华玥成仙多半是因为皎珠之顾,如今她没了皎珠大约很难成事。” “怎么你不信她?”其实折颜自己也没有把握,但总好过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华玥永远从四海八荒消失,无处寻觅。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夜华眼神有些唤散,他假意看向别处,不作他言。 两人沉默好了一会儿,还是星译打破了平静。 “信......信信信......”,星译抓向折颜手中的锦盒,像是面对最有诱惑力的玩具,晶亮的口水从他张开的嘴巴里流出。 “也罢!”夜华愣了愣,复又道,“话虽这么说,但母子连心,稚子期许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折颜温柔的替星译擦去糊了一脸的口水,星译现在也正是呀呀学语的时候,小小人儿最爱学人语。 华玥的骨灰被撒入往生水的那天是个阴天,故且说他是个好天气吧!至少没有起风。 许是觉得华玥以心头皎珠阻挡东皇钟灭噬诸天,乃是为天地大道而死,守护往生水的司命并没有阻拦折颜,由着他把华玥的骨灰一点一点的投入往生水,司命星君也是个有人情味的神。 折颜看着她在水中一点一点的凝成灵体,银发白衫、粉唇额纹一如从前,只是双眼紧闭着,然后渐渐往湖底沉去,那里是通往人间的路口。 “女夷上神已经上路了,还请折颜上神早些离开,莫让小神难做。”司命站在折颜身侧在运薄上添了几笔,见折颜迟迟不动身离开忍不住催促到。 “她的命运如何?” 司命合上运薄,思量了半刻,很少一本正经的说道,“人生八苦,即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上神所愿自是要尝便人间坎坷辛苦方可成全。” 折颜捧着空空如也的锦盒回了洞府,南国有些吃力的摇着星译的悠车,见了折颜立马跑到他身边,甜甜的唤他爹爹。 南国生的粉雕玉琢,头发柔柔散下来,只在发尾处拿发带带绑了,华玥的几个孩子唯有南国最宵母。 折颜把她抱在怀里,问她今天乖不乖,弟弟是否听话,南国捡些有趣的事讲给折颜听,折颜淡淡的笑了,也只有在南国面前自己一颗干成枯叶的心稍有些知觉。 “别打了,我要生了......”一个腹部隆起的妇人痛苦的趴附在地上,脏的看不到本色的下裙早被血血浸透了,身后的官吏还在不停的对她施暴,凌厉的鞭子一下一下的咬在妇人身上。 身旁同样破衣烂衫的男子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把妇人护在身下,低三下四的冲那官吏不停的磕头,“官爷我求求你了,她是真的要生了。” “你当我家里是开善堂的,流放路上还生什么孩子?”官吏往那男子脸上吐了口唾沫,还是夹着鞭子走了,“行了行了,快些解决吧!反正生下来也是为奴为婢的命,也做不上官家姐儿爷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女婴出世了,母亲缺衣少食,她到是生的不错,男子扯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把她包了起来。 “七郎,我们的孩儿,是......”妇人有些虚弱的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珍娘你看我们有女儿了!”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把新生的女儿抱给妻子看,那被唤作珍娘的妇人用手指碰了碰婴孩的头发,“真好啊!只是可怜她来的不巧,若不是妾身娘家获罪以至夫君被牵连,她如今也该是金枝玉叶官家千金,是妾身连累了你和孩子。” “我们是夫妻,该是甘苦与共,等她大些,我会教她读书明礼,腹有诗书气自华,即使活的清苦些,她也依旧是金枝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