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她移情下嫁鹿予恩爱白首你都要成全吗?”
玉扳指砸在地上,与尘灰一起闪耀在窗棂里投进来的点点斑驳光影中,李琛看着那团光雾升腾,缓缓点头,“儿子只要她欢喜!”
“你的尊位,你的经营,你的背负,通通可以不要,只要她欢喜?”李湛箭步冲到他眼前来,手指一旁的齐钰,“那你的欢喜呢?谁曾在乎你的欢喜?”
李琛不想李湛会这样问他,这个父亲离他太远,太虚渺,他们隔着不敢摊开心扉的整个少年时光,隔着一人的生死,他只当自己是父亲手里的一枚棋,他只会威令天下关顾社稷他也只要循规蹈矩恪守本分便是一生父子缘分,而他今日竟会问他,“谁曾在乎你的欢喜?”
谁会呢?
李琛不知,恍然间,他居然想到了未央宫里的齐贵妃,好似曾经,她总会担忧的摸着他的头问,“琛儿今日不欢喜么?”又仿佛,是在皇祖母的身边,她将他揽进怀里,“让祖母看看,谁惹我们琛儿不高兴了!”
她呢?
他偏过头去,只看到她恭敬跪着的侧脸,雪白的脖颈,软玉一样温柔的耳蜗,一点绒绒的可爱鬓发,他偷偷笑起来,“她的欢喜,便是儿臣的欢喜!”
她身子僵在那儿,却还是没有回头,是啊,她就是这样倔强的人,她已爱上旁人,他再多温存与她都不值一提,他也并未有挽回的心思,他只是将头磕在地上,“儿臣愿领受任何责罚!”
“朕的责罚,只怕你领受不起!”
李湛抬脚便将他踹飞出去,李琛身子在殿门上撞出轰隆声响,殿外的安禄忙开门进来,李湛挥手叫人将他押出去,“绑在西偏殿里,不许他逃了!”
“父皇,求您放过钰儿,儿臣愿受所有责罚!”
“父皇,求您!求您!”
“都是儿臣的错!钰儿并不知情!”
“父皇,儿臣求您!别伤害她!”
被拖出去前,他还在磕头,被人押着脑袋撞不在地上,便磕在殿门上,在风蚀的木碴上留下殷红的血痕,齐钰看着那殿门又在自己身后合上,明亮的血迹与昏暗融为一体,殿上,独独留下她与李湛二人。
他的龙纹金靴在她面前停留片刻,便又坐回了正殿御座上,“他骗不了我,你也骗不了我!”
“陛下圣命!”她端正道,心里一点苦笑。
他是天下之主,连鹿予都能查到的真相,他怎会不知?连枫双溪、任唅瑶都能寻到的藏身之所,他怎会找不到?他不过是一直隐忍不发,给这件事一宗他乐见的结局,让李琛迎娶他安排好的人,让李琛去迎战他安排好的敌人,让李琛一步步长足自己的翅膀,然后将这天下大位传给他。
齐钰不得不佩服他,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