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婚礼都充斥着各种繁文缛节,新郎新娘身份越高,俗礼也越重。
从天亮起虞鸾珠身边就围满了人,亲戚丫鬟妆娘,一个走了另一个又来了,虞鸾珠要分心应付众人,都无暇去想更多,直到新郎来迎亲了,虞鸾珠遮上盖头,被宫里派来的女官扶出去与新郎官一起拜别父母、祖父母,再次面对这种离别的场景,虞鸾珠烦乱的心才突然被难过覆盖,垂着睫毛掉起泪来。
有些事熟能生巧,可是嫁了一次人,清楚地知道生养她的亲人才是对她最好,反而加重了这次嫁人的不舍。
“祖父、祖母,爹爹、娘,你们多保重——”
虞鸾珠泣不成声,低低的哽咽令观礼的宾客们都怜惜起来,便是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丞相虞护,都捏着袖口低头擦了擦眼角。
楚寰垂着眸子,他幼时离开生母,父皇眼里从来都没有他,楚寰体会过的亲情甚微,所以他无法感同身受虞鸾珠与虞护等人的离别情深,反而觉得一家人都在作秀。虞鸾珠只是嫁给他,穆王府距离丞相府不过两条街道,至于如此?
新娘子终于被岳父虞世卿送进花轿,楚寰也松了口气,骑上马,率领迎亲仪仗前往自己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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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寰是大皇子,虽然他不被景隆帝待见,却是名符其实的皇长子,今日他大婚,太子、定王、宁王都来穆王府观礼了,太子妃虞丹华也率领皇亲国戚中的女眷等待着观看穆王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仪仗队伍来到穆王府,楚寰牵着红绸一头,将新娘子从花轿里接了下来。
前来观礼的男客们都不禁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位出生时得到鸾鸟托梦丞相的虞家三姑娘。听说虞相疼爱三姑娘疼到连长子虞世卿都不能动辄亲近女儿,更没有外男能轻易目睹三姑娘的真容,面都见不到休提触碰,传言越神秘,越叫人心痒难耐。
太子楚宴见过虞鸾珠了,看着新娘服下隐隐若现的玲珑身段,楚宴看楚寰的目光隐隐掺杂了几分嫉妒,如果不是虞鸾珠必须要嫁给楚寰,否则可能被定王、宁王捡漏,太子真不想将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白白送给楚寰。
定王、宁王都没见过虞鸾珠,可他们行走宫里见过太子妃虞丹华了,虞丹华已经是难觅的美人,虞鸾珠比她还美,难不成连郑贵妃都不及她?一个姿容绝色又承载了权臣丞相极致疼爱的美人,为了色也好,为了权也好,哪个有野心的男人会甘愿错过?
从太子到定王到宁王,看楚寰的眼神都不太和善,因为楚寰地位尴尬,太子、宁王还算收敛了些,定王连掩饰都不想掩饰,就那么冷着脸站在宾客当中。虞家三美,他一个都没捞到,说出去也没有面子。
就像西域进贡的宝马,皇子能分到一匹宝马,便象征着地位荣耀。
定王输给太子已是不服,连穆王都得到了一位虞家女,就算不考虑虞护的支持,定王也很不痛快。
楚寰去虞家迎亲的时候没怎么笑,看到定王嫉恨到扭曲的脸,楚寰脸上倒露出了几分喜色。
洞房花烛,娶的又是大美人,新郎官不高兴才是傻子,宾客们既羡慕因祸得福的穆王殿下,也在心里暗暗地羡慕嫉妒。
新娘子穿着繁琐的嫁衣在男客们眼前一晃而过,去了新房。
新房里围满了女客,楚寰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冷峻神色,按照执礼女官的指导走到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子面前,楚寰接过红漆金钩的秤杆,动作平稳地挑起了盖头。
虞鸾珠知道周围有女客围观,且全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她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坐姿笔直,只有头因为戴着厚重的凤冠自然低垂,红盖头从她眼前飞开,她纤密的卷翘睫毛动了动,脸上薄施粉黛,更显娇羞。
大楚国的女子出嫁时额心都会贴上花钿,虞丹华出嫁时贴的是牡丹花,虞紫英贴的是紫鸢花。
虞鸾珠自然与两位姐姐不同。
前世她嫁给谢怀仪,贴的是她最喜欢的荷花花钿,这一次祖母、母亲与她讨论做什么形状的花钿时,虞鸾珠接受了祖母的其实也是祖父的提议,选了红鸾衔珠的花钿。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本就尊贵,白如花瓣的肌肤,红色的鸾鸟栩栩如生,更显得它的主人出身不凡。
除了太子妃虞丹华含笑又欣慰地看着长大的三妹妹,其他女客都如见到仙子下凡般,愣在了原地。
楚寰的目光从虞鸾珠的花钿移到她红嫩的嘴唇,收回,无动于衷地将秤杆放回了宫女手中的托盘上。
接下来该喝合卺酒了。
楚寰坐到了虞鸾珠旁边,但他并没有看虞鸾珠,只看着倒酒宫女的一举一动。
虞鸾珠飞快瞥了他一眼,见他侧脸冷淡,虞鸾珠忽然紧张起来。
穆王这人,在她面前怒过笑过,轻薄过守礼过,复杂难懂,叫她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