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尔没收到消息,并不知道薛怀是作何打算。 就如薛茶说的那样,她走之后,玉竹便来知会顾尔,让她收拾东西,准备三天后和薛怀一起去南杭寺。 “玉竹姐不去吗?”顾尔问道。 玉竹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去了,出行的名单上少爷只写了你一人的名字。” 顾尔哑了哑,拉着玉竹走到一边的廊下,垂着头说:“玉竹姐,你会不会觉得我来了抢了本来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这次去南杭寺,最有资格陪同的应该是玉竹,但是这个位置却被她给抢了,顾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玉竹是怎么想的。 玉竹戳了戳她的额头,笑着说道:“你这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我还巴不得你去呢,虽说伺候少爷不算太累,但哪有我现在舒服,我乐得清闲,你呀,就别多想了。” 顾尔朝她露出一个真切的微笑,亲热的挽着玉竹的手臂,两人一同朝厨房走去。 三日后,顾尔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缓缓的朝着南杭寺行进,这个江南最大的,香火最旺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有些期待。 南杭寺坐落在江南城东边的一处山上,江南是水乡,没有多少高山,所以到南杭寺烧香也并不会因为登山而觉得太过吃力,就连薛老太太都坚持自己爬到一半才坐上的轿子。 薛家每年都有去南杭寺上香的传统,寺里也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们待在寺庙里的这两天为了确保安全,是不准香客进出的,江南城里的人也习惯了,到了这个日子没人来进香,上山的路上很清闲。 等薛老太太一行人到达山顶的时候,寺里的住持等人已在门口候着了。 “惠安大师。”薛老太太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一躬。 惠安手捻佛书,回以一礼,“阿弥陀佛,一年不见,施主身体可好?” 薛老太太率先走进庙里,“拖大师的福,一切安好。” 惠安按照往年的流程,带着薛家人一个一个佛堂跪拜过去,从最后一个佛堂出来后,惠安引着薛老太太说:“施主这边请。” 其余的众人则由小沙弥带着在各自的院落安顿下来,薛怀出门只带了顾尔和林惟两人,房间便安排在一处,厢房离的很近。 顾尔把行李放下,新奇的打量着屋里的陈设,桌椅床榻都很干净,墙上挂着一副大字,窗边的小几上摆了一盆她叫不出名字绿色的植被,它的旁边放了一本书,顾尔翻了翻,凭仅有的认识的几个字猜测应该是佛经一类的。 南杭寺她久仰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来,这辈子有幸到此,是不是说明她命运的轨迹已经有所改变呢? 安置完毕后,便到了饭点,在庙里头,大家都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老夫人坐在上首,而后是秦氏,薛禄,接着薛怀、薛茶还有苏氏落座,紧随其后的是二房余下的小辈,刚好坐满一桌,至于姨娘之辈都在隔壁一张桌子上坐下。 “都是一家人,动筷吧,不必拘着。”老太太下令,众人方才拿起筷子,整个用膳期间,出了碗筷交错碰撞发出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顾尔站在薛怀身后,等大家都停了筷,给他递上热茶漱口,一顿饭到这儿算是结束了。 饭后,老太太按照惯例要去惠安大师那儿听听讲经,其余的人便也没有什么硬性规定,可以在院子里坐坐聊聊天,也可以去后山走走。 薛茶得了空就往薛怀那儿跑,秦氏却不准,“少去打搅你哥哥,他事儿多,还要应付你,哪有那么多精力。” 才从凳子上站起来的薛茶,又乖巧的坐了下来,秦氏满意的把手边的茶盏推到她面前,说:“在这儿坐会,姑娘家的别整天出去疯。” 那边薛怀来了庙里也不得闲,坐在桌前处理事务,林惟敲门进来,带来一个消息,“爷,上次让查的那副画有些眉目了。” “哦?”薛怀放下手中的笔,“说来听听。” 林惟不疾不徐的说:“据传作画之人孙成曾在江南的边界小镇永和村出现过,那之后便销声匿迹,连带着这幅画也失去了踪影。” “永和村。”薛怀嘴里念着这三个字,说道:“看来这地方咱们势必要去一次了,等这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画,能让太子如此重视。” “那二老爷那儿?” “暂时先不要透露风声,我只说帮他找,可没保证一定能找得到。”薛怀露出一抹坏笑。 两人商讨完事情,一个小沙弥在门外求见,“二少爷,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小沙弥传完话候在一边,薛怀走到门外,“小师父请带路。” “施主这边请。”小沙弥引着薛怀朝右边走,穿过几个回廊,不一会儿便在一扇雕花门前停下。 薛怀敲了敲门,里头传来薛老太太的声音,“进来。” 屋子里面,薛老太太和惠安大师对面而坐,一人持黑子,一人持白子正在棋盘上厮杀,薛怀进门后,安静的站在一边观棋。 薛老太太毕竟年龄大了,下起棋来也越发吃力,一不留神桌面上的子都快被吃光了,她笑眯眯的对身旁的薛怀说:“祖母年纪大了,脑子转不动了,怀儿来看看我这棋局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那不妨就让二少爷来与我对弈,如何?”惠安一手持子,一手拿着佛珠缓慢的转动。 薛怀从棋盒里拿出一粒子,在手里捻了捻,而后放下,薛老太太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脸上露出喜色。 薛怀与惠安两人一来一回的落着子,原本松散的棋盘渐渐被填满,到了最后,惠安将手里的子放回棋盒,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输了。” “承让。” “二少爷棋艺一年比一年精湛,惠安自愧不如。” 薛老太太笑的眯了眼,说道:“怀儿,还不见过惠安大师。” 薛怀拱手,“薛怀见过惠安大师。” “施主不必多礼。” 薛怀在另一张椅子上做下后,薛老太太正色道:“大师,你再给我孙儿看看,那祸端有化解的法子没有?” 薛老太太满脸愁色,原因无他,只因在薛怀周岁生辰之时,惠安就给他看过相,得出的结论并不好,薛老太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将此事瞒了下来,就连秦氏都不曾知晓。 惠安给薛怀看相之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此子有勇有谋,聪慧异常,乃成大事之人,只在二十有二之年命中有劫,此劫殃及性命,能否化解,全看天意。” 薛老太太对于惠安所言坚信不疑,每年都来庙里求解,每年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无解。” 今年薛怀再次站到惠安面前,让他看相,惠安抓着他的手,双目紧闭,花费的时间却比往年都要长得多,薛老太太紧张的看着惠安,心里默默祈求能得出答案。 惠安脸上露出疑惑,继而大笑出声,他松开薛怀的手,睁开眼睛,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果是上天的旨意,此子命不该绝。” 薛老太太颤着声问:“大师此话何意?” “命中贵人已然出现,只要贵人跟在二少爷身边,此劫不攻自破!”惠安笑着说道。 “大师可否告知贵人身在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惠安看着薛怀,唇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薛老太太激动的握着薛怀的手,眼角微微湿润,说道:“怀儿,你听见没有,不管这个人是谁,祖母都要替你找到他,让他守在我们乖孙身边。” 薛怀对于惠安的话向来只信一半,而这一半还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所以对于这话并未有多大的触动。 惠安手里不停的转动着佛珠,窥探天机使他疲累的很快,薛老太太见他脸色不佳,也不多叨扰,带着薛怀打算离去,“我们打扰多时,幸得大师准言,便先告辞了。” 惠安点了点头,起身送他们。 临走之前,惠安突然喊住薛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薛怀说:“二少爷近来有血光之灾,出门在外多加注意。” 薛怀复杂的看着惠安,这个看上去不惑之年的僧人究竟有何神通广大,能对他人的命运指手画脚,薛怀越想越不相信他所说的话,碍于薛老夫人的面子没有发作,敷衍的回了句,“多谢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 惠安露出一抹高深的笑容,仿佛刚才薛怀所想的一切都已被他看破,薛怀面对这样的目光也感到了几分不自在。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