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斐今年一千零六十二岁,妖兽央五百岁少年,一千岁青年,他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一千多年前的来水域和平而又热闹,是众妖们心中的神圣之地,只是来水域鲜少接纳外来之人,域内都是一群妖们相伴数年,知根知底的妖,悠然自在又快活。 文斐出生的时候,天地变色,乌云蔽日狂风骤起,连带着天上一轮弯月都变成了血色,是个不详预兆。 上古第一悍兽,央,也可以说是上古第一凶兽,每次降临都是一个腥风血雨的时代。 “族、族长!不好了!”一只小麻雀飞了进来,慌慌张张地,一个平衡不稳摔倒地上,扑棱着翅膀站起来转眼化作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 族长瞧着小麻雀慌张的模样,抬着眼皮瞅了他一眼,唇边翘起的两撮白胡子动了动,“慌张什么,天塌了不成?” “天没塌,但也差不多了”小麻雀满脸的不安,“那块黑色顽石里蹦出一只妖怪!” “什么!?” 族长这下子不淡定了,身形一闪消失在屋里。 狂风把族长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一轮血色弯月衬得来水域染上几分妖异,族长低头,看着缩在顽石边的漆黑色的不知名妖兽,心下了然。 “都散了吧。” 族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抱起那只小小的黑色妖兽,带回了屋子,一步一步往前的背影沉重万分,妖兽央出世了,看来东洲大陆要变天了。 留下一众不明所以的妖怪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 族长名为文渊,他把妖兽央养在自己身边,并给他取名为文斐。 不得不说他是得天道眷顾的宠儿,文斐不需要刻意修炼,只要成长起来就拥有无上力量,但族长仍然固执的教文斐修炼各种术法。 毫不夸张的说,文斐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央,无论是肉体还是能力。 文斐是传奇妖兽,传承记忆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慢慢解封。虽然他有传承记忆,但不完整,是碎片化的记忆。不是他自己的经历往往不能感同身受,回忆别人一生那如亲身经历一遭?说到底,还是一张白纸罢了,只不过平日里,文斐因着传承记忆比同龄兽成熟不少,又长相俊秀性格乖巧,分外讨妖喜欢。 有传承记忆是幸也是不幸,若是文斐出生于一块寂静之地,没有族长的悉心教导和来水域众妖的相伴,他早晚会在传承记忆的日渐侵蚀下,变成如同初代妖兽央一般,强横而凶残,成为真真正正的上古第一凶兽。 *** 来水域虽然鲜少接纳外来妖兽,但并不妨碍来水域和妖域往来。 文斐就是这么认识了妖族大皇子昊沧、二皇子昊羽和九尾狐妖梨落。 他们三只妖的成长期要比文斐短,而且只要修为够了,随时可以幻化成人模样,没有文斐那么多限制。 别看他们年龄和文斐相仿,都是一百来岁的年纪,但是他们仨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的模样,男俊女美,让幼年的文斐羡慕了好一阵。 四只妖初见的时候,文斐是黑衣小男童的模样,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与其他妖的不同正处,正心里烦闷,躲在树下睡觉。 梨落眼睛好使,运远的看到树下睡着一个小男孩,走近一看,粉雕玉琢的讨人喜欢。梨落刚要捏他的脸,文斐就醒了,一个冷冷的眼神儿扫过去,梨落浑身血液恍若被冻住,手臂一时间僵在了半空。 文斐避开梨落起身,转身欲走。 “小屁孩,你站住!”昊羽看见梨落被嫌弃,第一个不乐意了,伸手一道灵力打去。 文斐轻巧的避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今天不想揍人。” “小小年纪这么嚣张”昊沧皱了皱眉,来水域的妖一向性格安和好脾气,怎么会有文斐这么嚣张的妖? “我不小了,今年一百三十五岁。”文斐平静的纠正他的错误,这三只妖也不过一百三四十的年纪。 “什么!?”昊羽震惊了,哈哈笑道,“你真是没出息,一百多年才修炼成小孩儿的样子,丢人啊!丢人!” 昊羽哈哈的笑着,嚣张极了也放肆极了,在他渲染的气氛之下,昊沧和梨落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文斐虽然看起来同龄兽看起来成熟,但少年心性一点都不少,一时涨红了脸,把昊沧昊羽揍了一顿,干净利落,两人丝毫没有反手之机,被打的躺在地上嗷嗷叫。 文斐踱步到梨落的面前,只见眉目稚嫩的男童清声道:“我不打女人。” “啊?”梨落瞧着文斐一本正经的模样,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的笑出声。 文斐小脸蛋一黑,直接封了她的嘴,又施了定身术,还不忘把她打回原型。 “你们俩就替她受着吧。”文斐黑着脸走到昊沧和昊羽面前,又把他们俩打了一遍。 不打不相识,后来四人阴差阳错成了好朋友。 昊沧为妖端正,自带浩然之气。昊羽风流浪荡,每每出现都能勾的女妖们一片春心暗动,别看年龄不大,风流债已经欠下无数。 再说梨落,别看她是只狐狸精,但除了模样俏点,剩下的和狐狸一点都不沾边,心思纯净的很,天天跟在昊羽后面跑,傻里傻气的。 *** 文斐五百岁那年,天降红衣人,血洗来水域。文斐那时候已经进入顽石沉睡,准备进阶,刚刚陷入沉睡,五感还未完全封笔,忽闻来水域一片惨哭哀嚎,文斐神色一变,被迫从沉睡中醒来。 当他急匆匆走出顽石时,外面已经横尸遍野,血染千里。 很久很久之后,文斐仍然记得噩梦般的那天。 那天的来水域乌云蔽日不见半点阳光,阴阴沉沉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他踩在地上只觉脚底松软,那是浸了太多鲜血的缘故! 领头的红斗篷人面带笑意的看着,族长和仅剩的几个族人垂死挣扎,文斐满耳都是桀桀的笑声。 他瞬间红了眼,咬着牙加入了战斗,招招狠厉,剑剑生风。 “还有一个?”领头的红衣人眯了眯眼睛,露出的半张脸上写满探究和好奇。 “别管我们!快走!”族长大口喘着气,对文斐说道,腹间的鲜血如泉涌,刺痛了文斐的双眼。 “我们一起走!”文斐一边击退入侵者,一边扶着族长,稚嫩的嗓音里充满坚定。 “我走走不了”族长苦笑一声,“来水域是我的家,我要与它、与我的族人共存亡!” 说着,族长又往前冲,双目猩红,那些人杀了他的族人,毁了他的净土,他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文斐抿唇不言,双眸中黑色涌动一个闪身冲到族长前面,将他丢回后方的安全地带,“我来!” 他那时还是男童形象,小小的身躯蕴含强大的力量,灵力涌动间,冲开了一片安全地带,将族长和仅余的几个族人圈在里面。 那领头的的红衣人看见文斐上前,眼前一亮,勾唇一笑:“抓住他!” 文斐将族长和仅存的几个族人挡在自己身后,用瘦小的身躯抵挡着一波又一波攻击,因为即将进阶的原因,文斐的力量十分不稳定,他强行激发了自己的传承力量,一双眼睛化作一片黑浓,一时间,周围竟无人能靠近。 领头的红衣人笑的愈发灿烂,他朝其他人摆了摆手,准备自己亲自动手。 而文斐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强撑这一口气让自己气势不输。 那天,七八岁的男童手执长剑,眼眶内漆黑一片,周身灵力狂涌,三丈之内的一切东西都绞成齑粉,恍如地狱之王,恐怖而暴戾。 红衣人动手后,没几个回合文斐就落了下风,灵魂深处不断的传来困倦之意,力量渐渐消散。 族长和其他几个族人看出了文斐快撑不住了,挺身而上,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强行召唤禁忌之术,才争取片刻喘息之机。 族长使用禁术将文斐丢出来水域,只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我以前教你的,你都要牢牢记住,好好活下去!” 文斐消失在来水域的时候,其他几位族人已经身死,而族长也因为发动禁术,变得白发苍苍,瞬间老去,几息之后便会灰飞烟灭消失在天地间。 “不!!!” 文斐漆黑的眼眸里蓄满泪水,从心脏处抽搐的疼痛缓缓蔓延,仿佛要抓碎他的身躯。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落泪,原来,生离死别是这个滋味。 *** 文斐被扔到妖域的迷雾森林的深处,因为被迫从沉睡中苏醒和强行激发传承力量造成的伤害,他昏昏沉沉的直接睡了过去,一睡就是一百六十年。 等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年模样,他回了来水域,那日的残臂断肢早已消失不见,被鲜血染成黑红色的土地也已恢复往日翠绿生机的模样,他木然的坐在顽石上,一坐就是两年。 直到,五百六十二岁那年,云泽传来异动,他认识了余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