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气候很严峻，生存条件艰苦，看起来，倒似没有被回春虚相侵蚀也没有被天灾影响。

现在是白日天光之下，但街上却几乎没有人。

二位散修居士循着瘴气来源，找到了一座神庙。

那神庙不大，很简陋，二人看着自神庙内散发而出的浓郁瘴气，皆十分惊诧。

“是妖吗？”

“应该不是。瘴气源自浊魂，浊魂吸朽烂生力而持。妖再残忍，也不过是妖魂邪气聚凝，除非是……”

“除非什么？”

“除非其自行堕落，不再向上修行。”

“妖就是妖，本质就是堕落邪种。”

“非也。妖灵源自天地最纯粹的生命，它们拥有最无限的修行空间。可成仙，亦可成神。只是偏偏无法成人。妖的此种灵质，让那些非妖修成的神仙嫉妒忌讳，而神仙远比妖族强大，因为神仙是不会被驯化的。我一直怀疑，远古时代的妖统王朝，就是因此消失的。”

“你的意思是，是神仙联手消灭了妖统王朝？”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啊？你都说到如此地步了，怎么突然不敢了？”

“我只是怀疑，渺小如斯，只配得上怀疑。是你在探究。”

“我？”

二位散修居士，一个脑后扎着一个小巧的发髻，一个披散着半长不短的头发戴着斗笠。

探究的那位是戴着斗笠的那位。

小辫子：“走吧。”

帽子：“要进去？”

小辫子：“嗯。”

帽子：“……”

小辫子：“怕了？如此浓郁的瘴气，里面定然是什么厉害的怪物，若是能制服，此地的百姓定会付给我们很高的酬金。”

帽子眼睛一亮，立刻提刀而入。

小辫子眯起眼睛遮住眼中精光，随即抿着唇瓣，也笑眯眯地跟着进去了。

不知几个时辰过去，那二人依然没有出来。

夜色降临，明月挂天。

月光徐徐铺满大地，待一丝月光笼罩在那神庙之上时，倏地，那一丝月光发出耀目光华，变作大片白芒，将神庙笼罩。

接着，那些月光化作流烟，缓缓流入神庙。

夜空之上，明月随即消失，夜晚顿时变得漆黑无比。

与之相反的，是那神庙之中，月光正慢慢照亮每一个角落。

待月光流向神庙之中的神像时，月光停驻。

神像是一个笑眼弯弯的宛如俊俏书生的男子，月光如水，夜色静谧。

在这样美丽的静谧中，那双笑眼慢慢地弯地更深，越来越深，直到完全失了笑意，只剩诡异和狰狞。就像是大明太后挂着供奉的那副凶佛的眼神。

铺在地上的月光，倏然间，晃动了起来，就像是被风吹佛着一般，然而并没有起风。

笼罩着神像的月光随即也晃动了起来，那晃动就像是颤抖。

神像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孩童。男孩坐在左边肩膀，女孩坐在右边肩膀。

他们面无表情地齐齐开口道：“请现身吧，月仙大士。”

孩童清脆天真无情无绪的声音响起，像是湖水中落入了石头，神庙中的月光剧烈地颤抖起来。

所有的月光慢慢流向神殿中央，月光再次化作流烟，流烟如水流动，慢慢地汇聚成了人形。

在如水般荡漾的明月光华中央，一个女子的身型缓缓显现，就像是一汪湖水中，有一个吸收着湖水化形的精灵慢慢成形。

先能看到女子身体的线条，然后是女子流泻的长发，接着是女子慢慢抬起的面容，再来是女子的双臂与双手出现，然后是双腿双脚清晰地显形，最后，所有的月光化作她的长裙，明月光华渐渐散去，还留在地上的，只余一个趴着慢慢起身的女子。

“长风神，我已经找到你了，你还不出来见我？”

无极门，白日。

白玉人坐在房中窗前看书，窗外有一个男子正飞来飞去，看起来就像是挂在窗沿上被风吹来吹去的娃娃。

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到他的脚下有着时隐时现的雪帐载着他，随他的心意，左摇右摆，上去下来。

“道士，你真的找到了与风神同缘者吗？”

白玉人没抬头，轻声道：“与神同缘之意，是与神拥相同灵质，与风一样，可自由来去的，还有光。”

“难道还有光神？”

白玉人翻过一页，“不必非是神才可以，拥相同灵质即可。”

“你找的到底是谁？”

“天地四界，能与长风神匹敌的，唯仙界极乐界可得。但极乐界之上，舍利子散落到他界各地，极乐界排除。”

“那就只剩仙界了。”

“没错。”

“难道，你找来的，是月仙？”

白玉人看完了手中书籍的最后一页，将书轻轻合上。

白玉人没有回答。

“天庭仙女，孤芳自赏定是无人能敌，但，与长风对阵，她……”

白玉人猛地推开了窗，看向仿若焦躁地在踱步的嗣冬妖王。

白玉人与长冬对视，“无须赢，月仙可化身为光，同样的灵质，由光来寻风，不管他是藏匿于风，还是化为风，都会无所遁形。”

长冬嘴角含笑，口中吐出的话却冰冷至极：“若是不成，我定会屠了无极门。”

白玉人无甚表情，他看了看清朗的晴空，和远处已经变身雪山的青山如幕，天灾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这里。他们到底，还是处在这俗世之中。

“你为何一定要杀了长风神？嗣冬妖只在天灾中能存活，有长风神在，天灾可不绝，你们，就永不会消亡。即使要永远带着对长风神的仇恨，也比化作虚无要来得心甘吧。回春虽然暂时给予了妖自由，但回春是不会成功的，你应该早已知晓这点。天灾若结束，即使回春仍存，你们也不过是会与回春一起化作虚相，活在虚假的春日之中。逃离了天灾，却陷入了虚相，你一样没有自由。”

长冬的那双笑眼，此时是如常人类眼睛的模样。他依然在空中摇来摆去，似乎是在思考白玉人的话，又似乎是在发呆。

“天灾劫若解，没有了天灾劫的束缚，或许，我们能找到，真的容身之处。”

白玉人微微蹙眉，有些惘然。

长冬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风神碌，淡淡地笑了起来。那双笑眼，真实地弯了起来，竟然可爱得很。

白玉人见此，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