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花厅内,郑知府看着下首安静含笑坐着的少女,心里直骂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早收到甘州那边的消息时,他的眼皮就一直乱跳,果然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若是半年前,这未来的忠勇王府未来的世子夫人还是香饽饽,众人巴结都来不及的话,那如今提到方大小姐的名讳,人人都是要退避三舍了。 你说你好好的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不当,偏要跑到西北来寻夫,说好听点是有情有义,说难听点那叫不知天高地厚!能活着到了西北那都是老天眷顾! 顾世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听说之前在戎国境内的伏鹰城有人见到了他,戎国人闭门搜城却一无所获。之后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亲卫和三个暗卫,却还是让他逃脱了。如今他的未婚妻又恰恰出现在边城,这戎国人这会儿怕是要笑裂了嘴了,正愁抓不到顾砚清,这未婚妻就送上了门,不抓你都不好意思出门。 现在这烫手的山芋蹦到了郑知府的手上,他除了心里骂娘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说把她赶出去?你在逗我?镇国公府虽然不成气候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弄死你一个小小的知府还不是跟玩儿一样。再说人家还是王府的未来世子夫人,背后有顾王爷和长公主撑腰,哪一尊大佛郑知府都得罪不起。 可这留下来吧,可想而知,以后他这府邸会有多热闹了。哎!还是好好的加强府里的守备吧,总不能真让戎国人将人给抓走了。若是方大小姐在他府上出了事,他一家老小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说那些高来高去的高人最讨厌了! 郑知府喝了口浓茶压压惊,扯着一张橘子似的脸皮笑着道:“方大小姐能来寒舍小住,某自是欢迎之至,这便让夫人收拾了小院,请方大小姐前去休憩。只是寒舍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方大小姐海涵。” 管家收到了眼色,后退着出了花厅,往后院而去。 方玉瑾歉然一笑,语气诚挚:“本就是玉瑾冒昧打扰,郑大人愿意收留,玉瑾已是感激不尽。” 郑知府嘴角抽搐,暗骂知道打扰你还来,嘴上却是客气应道:“哎~方大小姐客气了。方大小姐有情有义,正是女子楷模。下榻寒舍,乃是我郑家的荣幸。” 方玉瑾被夸得脸蛋烧红,忙道:“郑大人谬赞,玉瑾全凭一腔冲动行事,却是忘了家人也会为我担忧,实乃不孝。如今还要麻烦郑大人,玉瑾心中有愧。楷模二字实在是羞煞玉瑾了。” 郑知府抚须而笑,正要在夸赞几句,一个小丫头走进花厅,福身行礼道:“老爷,夫人让奴来禀告老爷,汀园已经收拾好了” 郑知府点头,转头对方玉瑾道:“方大小姐一路奔波,定是疲乏,内人已将小院收拾妥当,方大小姐不如先去休息一番,晚上某再设宴款待。” 方玉瑾款款起身,福身行礼:“如此多谢郑大人了,只是晚宴就不必了,此番叨扰,玉瑾已是不安,不好再为大人增添麻烦。” 郑知府又劝说一番,见方玉瑾坚持,也就不再强求,让小丫头领着方玉瑾一行人去了后院西边的汀园。吩咐了管家好好招待后,自己转身去了书房,召集了一干谋士,闭门商议。 …… 方玉瑾跟着小丫头,绕过一处小花园,七歪八拐地又穿过几个月亮门,终于到了汀园。汀园内,知府夫人正等候在院中,见到方玉瑾走进来,连忙上前迎接。 知府夫人甄氏长得珠圆玉润,五官明媚,一笑间只让人觉得分外亲切,她热情拉过方玉瑾的手,道:“哎哟,果然是京都的水养出来的玉人儿,这水嫩的跟青葱似的。我这两个女儿,与方大小姐一比,可不就成了干瘪的菜花儿了。” 方玉瑾羞涩一笑,手被甄氏拉住也不好行礼,只浅浅一福道:“玉瑾见过夫人。夫人花容月貌,两位妹妹也是仙人之姿,三位站在一处,倒不像母女,而似姐妹一般。” 甄氏一愣,随即拍着玉瑾的手背哈哈大笑,道:“你看这一张巧嘴儿啊,老婆子我被夸的都快飘起来了。哎哟哎哟,真真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来来来,先进屋休息,这一路可累坏了吧?”甄氏一边笑着一边将方玉瑾拉进了屋里。 郑氏姐妹原本听得母亲将她们比成了干瘪的菜花儿,心里有些不快,后来又听方玉瑾夸她们仙人之姿,脸色才好看了些,只是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这方大小姐眉目妖娆,身段纤瘦,身上穿的虽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也比她们身上的好了许多,一看就是京都才有的货色。 边城风沙大,这里的人皮肤普遍都很粗糙,郑氏姐妹算是保养的好的,也免不了带着点暗沉的黄色,哪像方玉瑾一般,嫩的能掐出水似的,露出的双手纤细白皙,如美玉般莹莹发光,怎能叫郑氏姐妹不羡慕嫉妒。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妒恨之色,恨恨瞪了方玉瑾的背影一眼,跟在甄氏的后头进了屋子。 方玉瑾也感觉到了两姐妹的不喜之意,只是她如今可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小女儿的心思,不过是借住几日,她们不来找她麻烦,她自然不会去主动招惹。 从方玉瑾这里打听了一些路上的见闻和京都的趣事,看她面有疲色,叮嘱了她好好休息,甄氏便带着两个女儿告辞出了汀园。 …… 晚间梅枝伺候着方玉瑾沐浴后,拿了柔软的布帕帮她绞干头发,笑道:“这知府夫人可真有趣,奴一直担心这屋顶会不会被她给笑掀了。” 方玉瑾勾唇一笑,接过杏枝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不可背后说人,郑夫人只是性格豪爽罢了,我倒反而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梅枝抿唇一笑,应了声是,拿起梳子给方玉瑾通头发,刚洗好的头发带着清香,垂到腰间,如黑缎般顺滑光亮。 方玉瑾穿着中衣坐在绣凳上打量着屋子。正屋被隔成了三间,中间待客,左边做成了书房,右边是卧室。 书房的博古架上放着几个摆件,不是值钱的物什,但很有韵味,带着西北独有的特色。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小小的花瓶插着一截枯枝,摆在书桌的一角上,别有一番趣味。看来这甄氏性格看着豪爽,却也不是粗鄙之人。 待客的正厅,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没有署名。两边的花几上各摆着一盆松树盆景。两边的座椅被擦得锃亮。 卧室布置的很简单,一张拔步床,一个梳妆台和两个红木的柜子。后边有个小门,通向盥洗室。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妆奁,里面装着几样首饰,样式还算时新,这样时新的样式在西北可不多见,估计是甄氏花了大力气给女儿准备的,现在却送来给她用了。方玉瑾随意翻了翻,就将它关上放置在了一边,她可不准备用,免得招了郑氏姐妹的眼。 通好头发,方玉瑾趿拉着鞋子,走到床边坐下,靠在床头沉思。 杏枝拿了大氅披在方玉瑾肩头,“夜里寒凉,小姐小心些不要着凉了。” 方玉瑾朝杏枝笑笑,拢了拢大氅,道:“知道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去吧,我一会儿就睡了。” 杏枝、梅枝哎了一声,又将屋里收拾好,才退出了卧室。 方玉瑾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院子里寂静一片,只西厢房还闪动着一点灯火。院中的花圃里种着北方特有的绿植,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方玉瑾叫不出名儿来,只是看惯了京都的姹紫嫣红,再看看这纯粹的绿色,倒也别有风味。 凉风吹在面颊上,一会儿就将热气吹得一点不剩,方玉瑾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脸颊,将大氅上的兜帽戴在头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快要九月十五了,月亮越来越趋于圆满,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中,将院中的石板也镀上了一层银光,方玉瑾想,她和顾砚清什么时候能像月亮一般圆满呢? 皇权像一把倒悬的尖刀,悬在两人的头顶,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失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只是代价却是超乎了他的意料吧?他对皇家、对圣上始终还残存着一点希望,当被亲近的人背叛时,他该是如何的震惊与伤心。 在那样的危机之下,不知道他是如何逃脱的,现在在哪,又是否安全。 方玉瑾双手合十,默默念着经文,虔诚地为顾砚清祈祷。本是不信神佛的人,经过这一场穿越,对满天神佛也起了敬畏的心。希望佛祖能听到信女的祈祷,保佑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