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深,星星渐渐隐去,只留一轮孤月在天际遥遥地挂着。 秋季的夜不像夏季的夜,没了蝉鸣格外的冷清。 玉清浅趴坐在屋顶上,耳朵贴着瓦片,听着里面的声音只觉得心益发的凉了下来。 “玥儿,还气着呢?”李邺祈的声音明显带着柔意,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故意背对着他的怡婕妤——金怡玥。 金怡玥抿着唇,侧脸贴着缠枝牡丹软垫,她的胸口闷闷的。 她微闭着眸子装作睡着,不想回答。 “这几日都执拗着不理朕,好歹也告诉朕该如何才能原谅朕吧?”李邺祈贴近了她,在她身侧躺下,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肢。 金怡玥微张了眸子,盯着帷帐垂下的刘苏,想说些什么却是亦觉得有些悲哀,张了张口便是依旧未曾搭话。 李邺祈左等右等却是未得到半分回应,他犹豫了下,终于将这几日压住的怀疑问了出口,“你可知晓玉昭仪她近日……” 金怡玥扯了扯唇角,终于僵着声音回答道,“皇上这是在怀疑臣妾吗?” 李邺祈听着她的称呼抿了抿唇,看来她是气急了,平日她无论如何都会唤他一声祁哥哥。 他松开她的腰肢,扯住她的臂膀,让她与他直视。 他轻轻撩起她垂落的发丝,微抚着她清丽的脸颊,柔声道,“生气了?但这事你终究做的有些过了,女子的贞洁毕竟……” 玉清浅在屋顶上,心却是咯噔一下,她不由攥紧了拳头,细长的指甲嵌到肉中又微微疼意。 金怡玥睁开凤眸,她的气质静美,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刺儿,“皇上心疼了?” 她进宫前原本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不懂得人心与算计。 她自幼便与李邺祈结识,他一登基便将她接入了宫来,给予极尽宠爱。 却不曾想那皇后实为善妒,又常年生不出个一儿半女,大抵是生怕别个妃嫔比她早诞下龙子,便将心思下在其他个怀孕的妃嫔身上。 金怡玥便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失去了孩子的她却是无法抗争,只能任由着李邺祈表面上将宠爱移了去。 谁叫李邺祈是由着皇后父亲宣武侯一力辅佐起登基的呢? 那时的李邺祈实实在在是个被架空了的君王,就是宣武侯乐意将他废去,扶持个别的什么皇子登基也是有那个能力。 她的娘家虽也是祖上荣耀,而然这些年也只有个虚名罢了,根本也给不了任何的助力。 便是吃了那一亏,她也只能将打碎的牙死死咽下。 李邺祈听着金怡玥的话语,知晓她心中有梗,方又柔声安慰道,“玥儿,你明明知晓这些年来,除了你朕心中没有别人。” 金怡玥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凤眸却是冷冷的一瞥他,又道,“皇上说这些话难道一点也不心虚的吗?” 她扑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中带着颤抖道,“皇上当年答应臣妾的,皇上都忘了吗?如今您既已经设计除去宣武侯,皇上为何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地来?难道不是怕那玉昭仪知晓您一直在利用她吗?” 玉清浅在房顶听见设计除去宣武侯一言微微一愣,原来那日宣武侯之反便也是李邺祈设计的吗。 联想起那日突然出现救驾的黑衣人,怪不得一直到晚凉出现那些人才前来救驾,怕是先前那些所谓的刺客便也是李邺祈的人。 她咬了咬牙继续听下去,竟与她预想的不错,这混蛋竟一直在利用他。 李邺祈听着金怡玥一席话,心也微微烦躁起来,只因她戳中了他心中所想。 他当年曾允诺宣武侯一除,必定以皇后之位赠之。 如今他却是因着玉清浅,一而再的拖着。 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想玉清浅知晓事实真相,他甚至不敢想象玉清浅知道事实之后的神情。 李邺祈喉头微动,只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上您爱上她了。”金怡玥坐在床榻上视线垂着,声音颤抖,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 “玥儿,你还在怀疑什么?朕的心中只有你一人。”李邺祈蹙起了眉头,解释道,“玉昭仪救了朕两次,朕只是欠她人情罢了。” 金怡玥沉默了半晌,突地发声道,“那么侍寝呢?” “您忘了玉清月做了什么?”金怡玥咬着贝齿,眼眶微红道,“是玉清月故意使计陷害臣妾,若不是皇长子顺利出生,您认为那些个大臣们、还有皇后会放过臣妾?” 玉清月当年怀着龙裔,被皇后下药导致身体孱弱。 她无意间知晓李邺祈给予她的一切宠爱,不过是为了保护金怡玥,也自知她是无法活到孩子出生那日。 到了那日,玉父必定会将妹妹送进宫来,她不想妹妹成为下一个利用工具。 她自知无法扳倒皇后,便孤注一掷打算利用孩子将金怡玥除去。 谁知肚子中这个孩子实在顽强至极,金怡玥虽因谋害龙裔而获罪却终究捡了条性命,被罚进了冷宫。 玉清浅在房梁上听到姐姐的名字,微微一愣。 竟是她姐姐使得这怡婕妤进了冷宫? 所以金怡玥因着记恨玉清月,便一面假意结交她一面冷眼看着她被利用? 玉清浅只觉得脊背发凉,枉她将怡婕妤当作宫中的好友。 “是您当日在冷宫亲口跟臣妾讲,玉家女儿狠毒至极,便是一根手指都不会碰她。”金怡玥微微笑了起来,笑中带着讽刺,冷言道,“可现如今宣武侯一除,您便是迫不及待地招那玉昭仪前去侍寝,若不是臣妾那日已病相拦,怕是……” 李邺祈一句一句被金怡玥说得有些哑口无言,犹豫了片刻方烦躁地回道,“朕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那日你阻拦之后,朕不是并未再招她侍寝。” 他突地蹙起了眉头,疑道,“你便是因为朕招了玉昭仪侍寝,便使了那样的计?” 李邺祈不敢想象若是那计策真成了,玉清浅现在的处境。 他心中那股子烦躁劲涌上了心头,他颇有些恼怒道,“你可知幸好那玉昭仪及时发现不对,不然众目睽睽之下,怕是朕想保她一条性命都保不得。” 金怡玥凉凉一瞥李邺祈的神情,倒也知晓他那股恼怒是因着心上有了那人,她扯了扯唇角重复道,“玉昭仪及时发现不对?” 她顿了顿凉声道,“跟臣妾听说的却是不一样呢。” 李邺祈蹙起了眉头,问道,“怎么个不一样?” “珍珠汇报来的却是,孙则杨来普寿宫救走了玉清浅。”金怡玥勾了起唇,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李邺祈的神情,缓了缓方道,“要知道玉清浅那时可是中了催\\情药,她可是个天生尤物,孙大人又是年轻气盛,想来真是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玉清浅心中咯噔一响,只觉得心更是凉,珍珠竟是她的人。 她细细想来也是,在冷宫那时珍珠便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怡婕妤,此时想想怕是想故意引她与怡婕妤相交。 玉清浅扯了扯唇角,觉得这一切甚是可笑。 两个她无比信任的人原来皆是要害她的人,可笑她还想着法子要帮怡婕妤。 玉清浅微垂下眉睫,却是忆起孙则杨一再叮嘱她不要多管闲事,她唇瓣微颤,怕不是他一早也知怡婕妤之事…… 她不敢细想,却是又听见金怡玥提到孙则杨救她之事。 她心中一沉,皆是因着金怡玥所说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