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一般是坐公交回学校,明大是始发站,需要去西门坐车 。 三食堂离西门比较远,要走一条长长的柏油路。路旁的树高大茂盛,阳光照在绿油油的树叶上,金色的光芒波光粼粼。 到了站牌,司机大叔说最快的也要三分钟后发车。姜姜吃多了锅包肉,胃里难受的紧,连三分钟也不愿意在车上待着。 江南便找了一块阴凉地儿,俩人躲会太阳。说是阴凉地儿,其实也不过是云层挡住了太阳,光线弱下来罢了。 姜姜蹲在地上,内心懊悔,发誓再也不吃锅包肉了。 江南站在她旁边,白T恤穿在他身上自有一种味道,笔直,挺拔,像白杨树,满满的清新的少年气。 姜姜自顾自的发呆,没有注意到身边江南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手。 三分钟过得很快,太阳也逐渐在云层里出来。 强烈的太阳光芒笼罩住江南,他的声音水波样温柔。 “那首诗叫什么名字?” “啊” 江南突如其来的问句叫姜姜措手不及,她有点懵。 “没什么,车快开了,走吧我送你。” 姜姜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学长......” 但看江南的表情,低着眼,显然是不想再听她回答。 车上人少,姜姜就挑了靠窗户的位置。公交发动的声音震得她头皮麻酥酥的,她扒着窗户,看见江南一个人站在站牌前面 明晃晃的阳光烤着路面,穿着白T恤的男生低着头,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光圈中。 热烈又孤独。 下午是第二节的课,姜姜回到宿舍后大家都在午睡。 窗帘拉着,宿舍内光线昏暗,姜姜安静的爬到铺上,躺下来后就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 住在她对面的女生听到声响醒过来,睁着惺忪的睡眼小声问:“回来了,事情怎么样?” “有点乱,再说吧 ”姜姜翻了个身,把被子拉高蒙住了头。 沈寺月没有睡着,她面对着墙壁,一双温柔的眼睛微微低着,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眼中情绪。 也说不出是什么心理作祟,在姜姜开始和江南接触的时候,她就很容易的情绪失控,或许可以称之嫉妒。 墙上贴的壁纸是清新的海洋风格,蓝白条纹像极了旧时光里的欢声笑语。 沈寺月有些迷茫,为了逃避过去她才选了北方的大学,但自从知道江南也在这里后,她反而有些,期盼。 渴望见到江南,拜托他,救救自己,把她在这深渊里拉出去。 但脑子里的弦又在提醒她,见到江南,那些血淋淋的过去势必要再次重见天日。而江南,又真的会帮助自己么? 沈寺月觉得胸口发闷,脑袋也有些疼,如同干涸池塘里的鱼一样,垂死挣扎。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可悲活下来的是沈寺月。 以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郡亭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依旧清晰。 她捂着肚子,血流如注。 沈寺月记得自己不停的哭,眼泪落在郡亭脸上。 郡亭拉着她的手,把她头拉低,说话断断续续的。 “爸爸马上......马上就会来救我们的,你要好好的......要照顾好爸妈......你要乖,知道么” 她那时候只是哭,抱着郡亭,说会好的,你不会死的。 他们叫了医生,但郡亭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她抱着郡亭,郡亭在她怀里,一只手抓着她衣服,脸色苍白,皱着眉。 她带着哭腔,说:“好疼啊,怎么办啊?我还不想死,我还没高考呢,爸妈还说......说一起去旅行呢。”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她们本来应该像所有考生一样,忐忑兴奋的参加高考,选择一个喜欢的学校专业,平凡快乐的活着。 她们,明明还约好了高考完去逛街,去买好看的裙子,去唱一夜的歌。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姜姜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和江南断了联系。 好奇心害死猫,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其她人不知道江南和阿月的离奇古怪,她却是体会的明明白白。 江南的反常一看就是和阿月有过什么纠葛,阿月的刻意不提也很古怪。 她不是什么聪明人,早抽身早好。 课间休息,嘉仪,也就是中午问姜姜的女孩拉着姜姜去了厕所。 洗手间里,姜姜在洗手,嘉仪问:“中午怎么回事啊?” 姜姜只回答:“咱别管这事了,感情这东西还是靠缘分吧。” 嘉仪听了反问:“那是江南不喜欢寺月” 姜姜本就想着不再掺和这件事,便说:“是啊,江南反应平平淡淡的,所以咱别管了。” 嘉仪听姜姜这么说,也不再追问。 二人回到教室,发现沈寺月不在座位上,嘉仪便问:“寺月去哪了?” 圆圆疑惑:“去厕所了啊,你们没碰上?” 姜姜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笑笑,手心冒汗说道:“没啊,阿月什么时候去的啊?” “就你和嘉仪出去之后。” 圆圆刚说完,就看见沈寺月在教室外进来。她挥挥手,说:“寺月,你回来啦。” 姜姜回头,沈寺月额前的碎发被打湿,脸上有水珠,手湿漉漉的。 “阿月你也去厕所了,怎么没看到你?” 姜姜给沈寺月让开位置,沈寺月侧身在她身后走过,坐回位子抽了纸巾擦手。 “刚才人特别多,我就去的西边那个。” 沈寺月解释道,然后把纸巾递给姜姜,笑着说:“帮我扔掉呗。” 姜姜也笑:“两步路也不愿意动弹。”,接过纸巾扔到垃圾桶之后就上课了。 齐扬窝在床上打游戏,几把下来后把电脑一关,正打算舒服的伸个懒腰,突然看见江南一动不动的躺尸在床上。 “哎卧槽!江南你咋了” 江南双眼放空,也不回答。 齐扬凑上去:“是不是人姑娘看不上你啊?我中午可看见了,你俩那气氛,啧啧啧。兄弟啊,不要难过。” 江南也不恼,听了他的话缓缓的把视线聚焦。 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她好像在这,就在我身边 ” 齐扬一头雾水:“谁?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江南坐起来,背倚着墙,一条腿弯起,胳膊搭在上面,低着眉眼。 “我喜欢的人。” 他说的时候神情温柔,是夏日夜晚拂过树顶的风。 齐扬吃惊脸,嘴张的可以吞下去一个鸡蛋。妈呀,江南被收了! 天哪,让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身的江南露出这样酸臭表情的人,这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齐扬反应过劲来,就看见江南已经下了床,在衣柜那里翻翻找找。 “你要干嘛去” 江南翻出一件棒球服和牛仔外套,放在自己身上比量,转过身问齐扬:“这两件哪件好些” 齐扬脑子死机一秒,问:“你该不会要去找那个女生吧?” “突然很想去见她。” “不是大哥,你知道人在哪吗?哦天哪,连你都这样了。” 齐扬哀嚎一声,倒在江南床上,心中感慨,完了完了,又一个被爱情整傻了的男人。 大半个小时后,齐扬坐在椅子上晃悠,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还走不走了?再不走这天可是要下雨了啊” “齐扬,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我该去吗?” 天气阴的厉害,宿舍没开灯,窗外风声呼啸。 齐扬这才真的端正心态,相信江南不是普通的去玩玩。 “要我说,改天再去吧。这天虽然天气预报说下不起雨来,但是总归不是啥好天气是不是?你去见人姑娘,那的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才行吧。再说了,你刚不说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江南思忖了片刻,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在橱子里拿出一顶棒球帽扣在头上,丢下一句“可能晚点回来。”就走了。 齐扬耸耸肩,爱情啊,让人疯狂。 哎江南拿伞没? 现代汉语的老师爱拖堂,讲完课几乎整栋楼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 姜姜下楼还抱怨,“这啥破天啊,中午热成那样,一转眼就变天了。” 嘉仪安慰道:“别抱怨了,快走吧,一会下起雨来咱四个可一个拿伞的都没有。” 正巧有几个女生在她们身边路过,特兴奋的说:“我刚拿伞过来时候看见一个超级无敌巨帅的小哥哥,起码一米八几,那大长腿,啧啧啧,就是戴着帽子没看清脸。” “别想了,一看那就是在等人的。不过我肯定那不是咱学校的,咱学校长的好看的就那几个。” 那几个女生走的很快,圆圆听了哀怨道:“唉,有男朋友就是好啊,哪像咱们,还得顶风回去。” 姜姜:“这的看脸,我要是在表白墙上挂一条,文院沈寺月被困教学楼,没伞还得顶风回宿舍。不出五分钟,大批男孩子将蜂拥而至。” 几个人说笑着,到了一楼大厅。 “这风是大啊,还好没穿裙子。哎,那是不是刚才说的小哥哥” 嘉仪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教学楼对面花坛旁边站着的男生。 众人纷纷看去,圆圆兴奋的附和,姜姜却是心惊肉跳,沈寺月倒没什么反应,但攥紧的书皮反应了她内心的激动。 一伙人在嘉仪的催促下走出来了大厅。 江南早下课十几分钟到了文学院,风很大,鼓满了他的外套。他压了压帽檐,站在花坛边缘看着一楼出口。 会是小亭子么? 高考完后他联系不到沈家姐妹,到她家去看却说一家人前几天急匆匆的搬走了。 后来,听有在南方的同学说,他有一次回老家,似乎在街上碰到了沈郡亭。 为什么说是似乎,因为那个女孩既不像沈寺月也不像沈郡亭,好像是完全独立陌生的一个人。 之后他又远远的看见过那个女孩几次,但总是一个人。 不是双胞胎一起出来。 有人说,沈家的双胞胎姐妹,死了一个。 风吹的沙子进了眼,江南低头揉眼睛,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 万一,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 如果,如果不是郡亭。 一阵狂风吹来,江南纷乱发热的脑子陡然清醒。 他在想什么? 不管是小亭子还是寺月,他都该高兴不是吗? 他正想着,一声“我去,风这么大。” 他便抬头,天空阴沉,风很大。 那个女孩,长发被吹乱,抱着书,站在台阶上,一瞬间,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嘉仪兴奋的跺脚:“小哥哥在看这边,天哪,姜姜你是不是偷着发表白墙了?哎等等,咋看着有点眼熟。” 沈寺月浑身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一样,她抱紧怀里的课本,喉咙被扼住般酸涩。 江南抬腿,一步一步的都走在沈寺月的心上。 天空阴暗,风吹弯树枝,那个男生一步步走向她。 走近几步,嘉仪低呼:“卧槽,江南。” 姜姜把嘉仪圆圆拉开,撤到一边。 江南在低沈寺月两阶台阶的地方停下。 他的身高刚好够他看到女生低下头去的颤抖睫毛和小巧鼻头。 他开口:“你是......沈寺月还是,沈郡亭” 江南见到沈寺月的那一刻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他看不出站在那里的女生是寺月还是小亭子 留着长发,穿着温柔无疑是寺月,但他偏偏不信,还差点什么? 可,这样的人,分明不是小亭子。 沈寺月咬唇,原来,江南不知道自己是谁。她还天真的以为,江南是来找沈寺月的。 罢了,早该想到的,若她是江南,也希望站在这的是郡亭。 连她自己都希望,站在这的是郡亭。 她抬头,声音干涩。 “江南。” 果然,意料之中的。 沈寺月看见江南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失,最后凝固。 风吹乱长发,沈寺月扯扯嘴角,想绕过江南。 江南却一把抓住她,男生的手掌干燥发烫,热度源源不断的隔着薄薄的针织衫传入沈寺月的皮肤。 下一秒,沈寺月头上一沉。 江南把帽子扣在她头上,说:“风大,头发别被吹乱了。” 沈寺月不动声色的挣开江南。 江南的手僵了一下,也收回去。 “晚上有选修,先走了。” 沈寺月说着已经走下了台阶,背影仓皇。 “寺月。” 江南叫住她。 “周日有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