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再次申明:这是小说,不是写历史。就背景本身来说,既存在我知识不足产生的出入,也有刻意改动。就故事本身来说,这章应该是第二个我自己猜想的重点了。以前有评论说我不尊重历史,是在YY。敢问哪个写小说的没有YY成分呢。但是不尊重历史的说法我是不认可的。毕竟,史书文字一笔一划的间隙之间能探寻的其他可能性太多了。最后,我爱西汉,嘿嘿。 原判斩首的公孙敖以金赎命贬为庶人后,朝廷授其位于“北阙甲第”与侯位相应的宅子自然收回封闭。他也无心居于长安城内,便收拾家当携家人出了城,留在了长安以东的一个小村落里。头先几日郁闷不堪,整日饮酒、酩酊大醉以麻痹痛苦的神经。但不多时后,似乎又想开了些,甚觉能以金赎命实为幸运,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着才能赢来转机。 卫青这日骑马来访之时,公孙敖正在自家后院内习武,闻听家仆通报,不由得喜出望外,赶紧放下铜剑穿过宅子向正门赢来。人还未到,军礼问候先行,待卫青跨入门槛的时候,公孙敖早已经跪在地上见礼。 “姐夫!”卫青赶紧将公孙敖扶起,“又不是行军打仗,何故行此大礼。”说罢又转向姐姐卫君孺问候了句,随后便与公孙敖执手步向庭院。 尽管如今散尽家财、居住简陋,但一方面公孙敖是个军人,过惯了行军艰苦的生活,另一方面卫青体贴,不提贬谪这令人不快之事。故二人举止自然,丝毫未被这燕雀之居所影响。 二人在庭院当中席地而坐,就着几个小菜把酒言欢、畅谈过往,倒也是悠哉自在。公孙敖对朝廷给自己定下的罪责并无怨言,说到底确实是他胆小多虑,若他知道那峡谷仅入口处坍塌严重、内里可供一人通行,他倒不若令将士花费十日清了路障,也比延误二十多日要好。他只盼将来再行征战时,陛下能给个机会令他将功折罪、再次报效朝廷。 “老弟,说起来,我此番消沉许久,也未将你家交代之事转告,正巧你今日来了,我便说说。”公孙敖说着,抬手喝了一杯。 卫青一愣:“姐夫所言何意?我家交代之事?” 公孙敖此时喝的有点头脑发热,他晃了晃脑袋,迷糊道:“莫非我记错了?唉不管了,事情是这样。”说着,他便示意卫青靠近,低声如此这般地将此事说了一遍。 “说起来,”公孙敖略显歉疚,“毕竟我会师不顺有罪在先,故而并无心思彻底查探。说到底即便是陛下间接授意,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此事真是入不了我的眼。”他说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至于此人是否是她,我过去未留意过她面容,也无法断定。”他才说完,一抬眼,却见卫青脸色铁青。 “老弟,你这是——莫不是姐夫有何话说错了?”公孙敖不解道。 卫青闻言,赶紧缓和了神色:“不。姐夫放心,你所说之事我定带到。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将军府处理政务。” “这……不再留些时候?”公孙敖一愣。 卫青一笑:“姐夫,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望你。” “好吧,那便恭送老弟!”公孙敖也是爽快,将杯中之酒举杯一敬,一饮而尽,而后略带赧然道,“复职一事,还靠老弟多照料了。” 卫青拍拍公孙敖肩膀:“姐夫放心。”说罢起身。 公孙敖携家眷将卫青一直送到门口,卫青正欲上马的时候,公孙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忙将卫青拉了下来,拖到一边无人能听闻的角落里。 “姐夫?”卫青不知公孙敖为何忽然神神秘秘。 “适才你说要走,我险些忘了另一事!既然你急,我便长话短说。”公孙敖道,“你也知韩焉因拦截袭击带十九骑兵断后一事,事后十九骑兵无一生还。此事,是公主一并交代于我,想来恐是陛下授意,我按授意令包括韩大夫在内的二十人断后,却不想,圣意竟是这样。卫青,伴君如伴虎啊!即便你当真满心赤诚报效朝廷,你要记得,天子就是天子,不管你如何功绩斐然、不管他过去如何与你称兄道弟,若你功高震主令他不安,他必会六亲不认!” 若不是卫青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只怕此时他已被此话震得无法直立。他抬起还礼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口中只言谢意和谨记,并嘱托公孙敖再勿提起此事,后便匆匆离去。 于将军府处理军机政要之后,他赶回家宅。临入门前,抬头看了看巍峨的门廊,竟无端升腾起一丝恐惧。这恐惧,并不来源于今日自公孙敖话中得出的事实,而来源于“陌生”。他从未想到他以为所了解透彻的人、事、物,竟有自己所不知的另外一面。须臾,恐惧便衍生出了“愤怒”,他不再犹豫,怒火中烧之下步伐大而有力,转眼便风一般地冲进正苑正房堂中。 平阳公主正低头插花,见卫青忽地闯进,楞了一下,接着莞尔一笑,起身相迎。 “出去!”卫青忽地一声怒喝,将室内所有奴仆婢女喝退。待人差不多走光后,他又盯着紫衣的素心:“出去!” 素心有些愕然,转头看向平阳公主,却见平阳公主也脸色煞白,显然对此并不知情。但平阳仍然略略点头示意素心退下,素心不放心,走得一步三回头。 室门紧闭,将内外隔绝。平阳上前一步,柔声疑惑道:“夫君,可是出了事?”说着,意欲抬手拭去卫青额上的汗滴。 卫青一把将平阳公主的手甩开,指着她鼻子喝道:“你干的好事!你糊涂啊!我、我……我以为你从容善良、优雅得体,你、”卫青不善言辞厉色,不忍说出肮脏不堪的字眼,气极之下,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背过身去。 平阳大惊失色,不知卫青所说是哪一件事。卫青从未对她横眉冷对过,如此可见事情的严重性。然而此时既无法开口询问,也断不能直接交代认错,她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打消卫青的怒气,慌乱中只得上前一步,自背后环住卫青。 “你松开!”卫青厉声道。 平阳一怔,双手松开。卫青转过头,双目中不可思议、失望、愤怒纵横交织。平阳的心一阵绞痛,委屈也随之而来,泫然欲泣道:“夫君,究竟是何事,你说啊!” “你自己不知?好,我便说。”卫青话还未出口,便气的抖若筛糠,“你是否假传圣意,令公孙敖于军中做了两件事?” 平阳身子一震,后退一步。但随即反而松了口气,原来卫青指的是这件事。她平复了下心情,点了点头。 “你令他代为监视韩焉寻找瑞云夫人?他是副将!那是行军打仗!你一女子,如何敢打着陛下旗号插手军中事务?你这些年不断向宫内送女子、插手未央的事务,不过是为了巩固你的长公主之位,手段简直是粗鄙庸俗!简直胆大包天!”卫青恨道,“这便也罢,不声不响或许就过去了。你又如何敢家传圣旨令将士围杀韩焉?你明明知道韩焉于陛下的重要性,你挑拨他二人关系,你、你简直是愚蠢至极、丧心病狂!” 几句重话,每落地一个词,就仿佛鞭打了平阳一下令她身子一颤。她屡次想开口辩解,无奈根本插不进卫青的指责话语当中。哀怨委屈愈甚,不觉泪流满面。而卫青丝毫不怜惜,仍在历数平阳罪状。 “你怎么这么狠啊!这韩焉即便招惹了你,你与其理论便是了,何故要间接害死的是我十九个汉军弟兄,若此等丑闻传出,我汉军如何在国中自立,百姓如何看待我们?你可想过后果?”卫青说着,竟也湿了眼眶,“刘毓,你啊你……你于木槿所做之事,是家事,是我作为一家之主治家不力之罪,我知你心里挂念我才这般行事,木槿劝我宽厚,我也从未责怪于你!可你这次所为太令我失望了……你会害了公孙敖,会害了我汉军将士,会有损国之威严,只为你那无关紧要的长公主之位!” “够了!”平阳崩溃大喊,再也无力站立,瘫软在地捂住耳朵,抽泣起来。 这一哭,反倒令卫青无措起来:“公、公主……”他向前走了两步后驻足,收回了正要伸出去抚慰的手。此时对平阳的责备未消、身为将军也好、夫君也罢,都不允许他现在去安慰面前这个还未意识到错误的女人。 然而平阳的哭泣愈发激烈,转而便改为嚎啕大哭。她怕人听见,赶紧地捂住嘴巴,可越是捂住嘴巴,抽噎越是严重。 一时令卫青有些无措。须臾后,他心软下来:“罢了,你若知错,今后勿再要如此行事。” 闻听此言,平阳止住哭泣,目光如刀子一般挥来,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怨怼:“我何错之有?我若是错,就错在不该为了卫氏一直呕心沥血!” “公主……”卫青不解。 “你不要叫我公主!”平阳眼里闪着泪光,“这些年,你一直视我为主、与我相敬如宾,你甚至从未喊过我的乳名……”她捶胸怨道,“你不过回来与她见了几次,她便生了伉儿,又生了疑儿,我呢?我是对外去说你几乎不曾与我共枕,还是我身体有恙无法孕育子嗣?” 一番话,将卫青说的哑口无言。愧疚之情油然而起,他竟有些忘了,适才占理的是自己。 “我嫁到平阳县,虽不说位高权重、尊贵荣耀,也算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曹寿早亡,我安心守寡、养育襄儿便是,可我遇见了你!”平阳公主瞪着卫青,痛彻心扉,“我从头到尾都不需要公主的尊贵荣耀!!!我围着陛下、我送子夫入宫,我安排良儿、李妍等人服侍陛下,我都是为了你!我一个女人,我能替你招兵买马还是战场厮杀?我能做的,就是替你稳住陛下!若有变故,陛下顾念姐弟之情也会留你一线生机!”说罢,眼泪如断线珠子洒落,“而你却说我贪恋权势、说我丧心病狂愚蠢至极……” 卫青无言,蹲下身,扶住了平阳的双肩,紧紧一握。 平阳感受到双肩来自卫青掌心的温度,心情略微有些平复,才又开口解释道:“卉紫不同,司空多次测算她属天降祥运,若是寻常女子罢了,但卉紫是决不可拱手让人的,陛下不说,我也要想办法去寻人。”她话语尚有哭腔,说罢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看着卫青眼中泛动的愧疚不安,心道时机正好,便开口问: “公孙敖与你说了什么?” 卫青叹了口气,迎上平阳视线,恳切道:“你莫要继续此事了。我对陛下、对大汉赤胆忠心,无需你以女子之力稳固卫氏地位。陛下是君,我是臣,我自会恪守君臣之道、报效朝廷。” “你太天真了。”平阳冷冷地回应,“他是我弟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好好想想,为何此番河西一次征战西路主帅是去病,你却负责北路?你只是运气好才在北部碰上匈奴主力罢了,而这主要角色陛下原本是安排给了去病;河西二战,压根就没让你挂帅。劳逸结合?培养后辈?你稳坐后方坐享其成?”平阳嘲讽地一笑,“都不是,不过是怕你功高震主、一家独大,所以势力均分罢了。”她说着,看向卫青,恨恨道,“霍去病,就是制衡你势力的重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