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有些讶然,看着眼前提着食盒的少女问道:“更深露重,你怎么亲自送来了?”
“兄长,念念到现在还未进晚饭呢。”娇软嗓音下是浓浓的委屈之意。
都说灯下看美人,昏黄烛光柔和了少女的精致五官,唯一双秋潭般的杏眼极具灵气,令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美人如斯,早已不是五年前的稚嫩孩童,又是用这样几乎是撒娇般的语气同他说话,陆铭心中感觉有些怪异,更添了几分不知缘由的躁动。
“为了等我?”
那双美目轻轻一瞪,满眼蓄的都是对他直白的控诉。
陆铭视线扫过她的斗篷,发现其肩头落满了正在融化的雪:“快把斗篷解了,我这儿有炭火,坐过来暖暖身子。”
沈婉柔遂甜甜一笑,迅速把斗篷解下交给一同前来的熙春,让她随陈禹一道在外间候着,便提着食盒和一个包袱走向了陆铭。
她献宝似的将食盒当中的菜品一样样端出来:“喏,翡翠芹香虾饺皇、招积鲍鱼盏、白芨猪肺汤、板栗烧野鸡、冰糖百合马蹄羹。请兄长享用。”
陆铭看了发笑:“那我便不客气了。等了这么久,饿了吧?快吃罢。”
“诶。”沈婉柔简单应了一声后,便吃了起来,从酉时等到现在,着实是饿坏了,所以实在也顾不上那些闺秀仪态。
两人静静吃了一会儿,竟将五道菜全都吃去了大半。放下筷子的时候,沈婉柔才终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活像只吃饱喝足后餍足的猫儿。
早已吃完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的陆铭适时递来一方帕子:“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怎的还是孩子心性。以后若我回府的晚,便无需等我了,别饿着了自己。”
“哦。”沈婉柔不情不愿地回应一声,也不知这是答应了还是敷衍他的。他无奈摇头,正准备催她回房就寝时,对面的少女出声了。
“兄长,你今日回府,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语调暗含期待。
他想了想:“府中今日似乎格外喜庆些,贴了窗花,挂了灯笼……”顿了顿,他有些意外:“这些,皆是念念布置的吗?”
“是呀!”那双杏眼里盛满了兴奋,“那些窗花、春联,可都是出自念念之手,兄长喜欢吗?”
她一张小脸上满是小孩子要糖吃般的雀跃,他面上轻笑,衣袖下的修长手指却一点点稍稍握紧:“喜欢。”末了,又加上一句,“很喜欢。”
“还不止这些呢!”说着,沈婉柔将放置一边的包裹往前一递,“兄长打开看看!”
陆铭接过包裹,轻轻放于桌前解开,入目的是一双乌金云绣织锦长靴,一件有些眼熟的长衫,还有一只开口的雪松暗纹缎面布套。
“我想着兄长平日里免不了要在外奔波,可那皂靴是木板为底,穿久了终归不舒服的,便做了一双鞋底软和些的,兄长你先穿着,第二双念念已经开始做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做成。”她双手托腮,精致小脸上洋溢着满足,“还有兄长的这件苏绣月华锦衫,用料和样式都是顶好的,可惜袖口处被勾破了,我便在袖口处给兄长绣了一簇青竹上去,这样既能遮盖破损处,又有一些雅趣,兄长可还称心?”
问完还不等陆铭回答,便接着道:“啊,还有这布套,这是用来装汤婆子的。念念知晓兄长不愿用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所以绣了雪松上去,用的布匹也是暗色,兄长每日乘马车去东厂的路上时,就可以用它暖手啦。”
“对了,说了这许多,兄长可还心喜这些吗?”
陆铭静静听着对面少女的叽叽喳喳,全程无任何不耐的神色,眼下听见沈婉柔的问话,却并未立即作答,而是缓缓伸手抚了抚那袖口上细细密密针线所绣出的翠绿青竹,针线平整,翠竹栩栩如生,其所作之人的细致用心可见一斑。
还有那双长靴,这样的厚底鞋做起来最是不易,针线想要穿过鞋底需要花大力气,思及此,他细细扫过那双托着脸蛋的白嫩小手,指尖点点红痕显得格外刺眼,有的是新伤,有的伤口已经结痂,这样红白相衬的画面,骤然使他几乎快要冷硬麻木到无知无觉的心脏隐隐作痛起来。
他想起前些日子询问她伤口时,她支支吾吾不肯说的样子。现下了然。
原来这些伤,皆是因他所致。
他又看向她的发间,因赶着来给他送饭,她应该走得很急,所以斗篷上落满了雪,发间也被雪浸湿了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