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不过是要她们将这选择,最后形态化罢了。
世间众人皆有宿命。
年少时我们轻狂地以为,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掌控天地万物,甚至整个宇宙。
及至经历了很多事,才会深深地懂得,什么叫……身不由己。
不管你多么强悍,多么高傲,多么杰出,到最后,终会离开这个光辉灿烂的世界,没有人能逃得掉。
唯一不同的仅在于,有些人用燃烧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而更多的人,只能默默无闻地流逝在时间的长河里。
“还有……”低头默算,归沁额心突地轻跳,“六日。”
沉默。
盘膝坐在莫玉慈面前,归沁轻轻握起她的手:“你……不再看他一眼吗?”
两行晶莹的泪水漱漱而下。
心,刹那间像被一万把钢刀无情凌迟。
她如何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如何不想再回到他身边,听他柔情地唤她一声“慈儿”?
只是,不能了。
再也不能了。
程言,你注定是这片大地上的王者,而我,注定是那个,必须要为你牺牲的人。
不止是我。
或许,当一切烟云散尽之后,你会永远记得那个从你生命里轻轻踏过的女子,你会泪流满面奔走于浩浩乾坤之中,呼唤她的名字,你会痛苦得想把自己滚烫的心,从胸膛里活活剜出来……
但是程言,我知道你一定会活下去。
一定会非常坚强地活下去。
因为,我们两人活在这世间,从来从来,不只是为了我们自己。
你是王者,担负着兼济苍生的重任。
我是圣女,担负着燃引光明的职责。
这,就是我们两人之间,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的命途。
所以,我是你最爱的人
所以,你是我最爱的人。
这世间很多人的爱,不能绾守一生,而我们的爱,却是……
千世坚贞。
万载不渝。
倏然转头,乌黑的发丝在空中划出长长的轨迹,枭傲的男子如脱缰烈马般,冲向崖边。
“你做什么?”纳兰照羽最先发现他的异动,欺身近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放手!”郎程言戾声疾喊,深黝黑眸中跳动着暗红色的火焰。
“你这样下去,无异于找死!”纳兰照羽也火了……说好了在上面等,他这又是着了那门子的魔?
他哪里知道他心中此刻的苦,此刻的灼,此刻的痛?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苦,为什么那么灼,为什么那么痛。
归根结底,还是那两个字……执著。
爱是什么?
很多时候,爱,不过就是一种执著。
为什么非这个人不可?为什么非这件事不可?为什么明知千难万难,却仍然不肯放手。
那是因为,有些东西,比性命更珍贵。
世上大多数人,是看不到这样东西的,只有少数人能够理会。
他们知晓生命短暂,所以,更坚执地要在死亡到来之前,将一切圆满。
曾经,大安就是他的执著,而现在,莫玉慈,是他全部的执著。
人一旦执著起来,就能从卑微走向祟高,干出许多令天地人神鬼都敬畏的事。
“我要去!”郎程言压抑地嘶吼着,一掌拍向纳兰照羽。
纳兰照羽仍旧死死地拦着他,怒吼道:“你就知道蛮干,你若是出了事,这些人怎么办?大安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长久的压抑,让郎程言终于爆发了……他也是人,他也有自己的情绪……是的,从一开始,从他们这段感情开始的开始,所有的人都在指斥他的蛮干。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蛮干,他也知道,要想功德圆满很难很难,所以他尽了全力去克制,尽了全力去逃避,甚至尽了全力去伤害……
如果没有莫玉慈,他这一生或许会少很多磨难,他会平平静静地娶一位帝国公主,比如黎凤妍,辉辉煌煌地做一个圣明君主,不必和那个强雄蛮横了一千年的霸主进行殊死的斗争,至于这个沉重的使命将由谁来完成,那是老天的事,与他无干。
可是。
可是她的眼泪让他心痛,她的无辜让他心碎,她的鲜血更唤醒了他所有的斗志,所以,他们一路坎坎坷坷地,直到现在。
不是说,乾坤照,寰宇清么?不是说,灵犀出,九魂归么?不是说,同心……
同心?
蓦地,郎程言停止了挣扎,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纳兰照羽,极是突兀地道:“你知道,什么是同心吗?”
“同心?”纳兰照羽也是一怔,“什么同心?”
“就是和乾坤镜、灵犀剑一样的……宝物,”郎程言急急地解释道,“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纳兰照羽拧起了眉头……同心?
“……夫妻同心,乃是同心,天地同心,乃是同心,万物同心,也是同心,众生同心,乃是最大之同心。拥此同心,无所不胜。”不待纳兰照羽回答,郎程言再次喃喃解释道。
“我明白了。”纳兰照羽一拍脑门儿,“御天谱啊!”
“御天谱?”
“是啊,”纳兰照羽眼中熠熠闪着光,“按照你这个说法,御天谱可以将所有的力量结合起来,改天逆地,无所不能。”
“……是……吗?”
“试试吧!”
“好!”不再多言,郎程言当即盘膝而坐,纳兰照羽立于他身侧,向所有人发出号令,让他们按二十八星宿,三百六十六星位的布局站立,其余兵卒极速按照战斗力的强弱,依序排在最外围,一张强大的御天谱,在短短几刻钟之内,即告完成。
“开始吧。”轻轻一摁郎程言的肩膀,纳兰照羽沉声言道。
垂眸瞑神,摒却一切杂念,郎程言运起天禅功,启动整个御天谱,一时之间,众人只感觉身边的气流如海浪般波澜壮阔地涌动起来,柔韧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身体,那种感觉,非一般言语所能形容。
“万心归一,天地大同!”随着纳兰照羽的轻喊,每个人都沉入了状态,将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汇入阵中。
气流愈发汹涌,膨胀呼啸着冲上高空,隐隐看得见一道金龙腾飞的影子,赫赫生风,威武异常。
整座山崖,连同脚下的大地一起,如风中枯枝一般,开始不住地摇摆来去,荒原深处传出阵阵呜咽的声音,仿若怨魂的哭咽,又像是谁的低沉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