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闻言,墨染般的长眉微微蹙起,神色却是坚定如昔,好像丝毫都没有被高安的话给动摇了的样子:“不合理啊,夭儿她从来都不是妄下断言的人。她既然会不计前嫌地写信给我,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她基本已经能有十成的把握了,没道理你去了之后反倒什么都查不出来啊。”
桃夭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女子,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斩断的那么难堪和无奈,就连他当时在神都城外遥相送别的那点情意,都被她毫不留情地给拒绝了,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成亲之后还愿意和自己有任何的牵扯呢?除非,事情已然到了她不能掌控的地步了,为了大唐的国计民生,她宁可豁出自己的颜面不要,也得再度联系他。这样紧要的一种程度,若说桃夭会不经探查就信口胡猜,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与其说是他相信杨矩早有不轨之心,还不如说他宁死也不愿意不信任那个女子。往事不可追,过去,他已经辜负过她一次了,且单是这一次,就几乎令他悔痛半生,而今再面临同样的选择,他说什么也不能再心生游移了。
深刻了解金城公主在自家主子心目中不可撼动的地位,高安虽然觉得他这话有些盲目,但也认命地再度埋头苦思了起来:“末将此行绝没有怠慢,每一点细微之处都认真查看过了。除了杨将军对日常军务十分懈怠以外,其他的就真没什么不好的了。”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有些纳闷,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不过也是怪了,据说杨将军自从在边城驻守下来之后就再没有勤劳公事,可偏偏对写奏章一事总是亲力亲为,连手底下的师爷都不用。你说这又没什么大事,一个日常奏对陈述的折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值得这么煞费苦心,还不如亲自去演武场多盯一盯呢……”
这还是将军府中负责打扫书房的小厮念叨的,被他无意中听了一耳朵,如今想来这杨将军也真是沽名钓誉的很。实打实的政绩没有,却偏爱搞这劳什子的文书花样,指不定又在里头给自己邀什么功呢。好端端的一个武将出身,非得走这种旁门左道,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跟自家主子成为朋友的。
“你是说……杨矩亲自撰写奏章,从来不让他人经手?”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高仙芝原本正为这没有疑点可以入手的事情发愁,乍听高安这没完没了的絮叨,一双星空般璀璨的眼眸在顷刻之间变亮了起来:“一个连本职军务都懒得亲自过问的将军,却有闲情逸致打理案头工作……呵,看来以往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将军,您这是想到什么了吗?”高安仍旧是一头雾水,还想要再问,却见高仙芝站起身来,果断地就是一挥手:“传信给我父亲,让他务必拦住了杨矩的奏报!记着,任何一封都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