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无边的黑暗里,我好像抓住了透进来的一束光芒。
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见了十多年前的素峨山,刚历经战乱后是遍地狼藉,尽是些被雨水从前线冲来的残枪血迹……以及尸体。已经下了十四天的雨了,雨水冲刷不去路上的血痕,流寇也没有停歇,原本的百姓都闭户不出,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街上的颜色和天空相接起来,灰蒙蒙的一片,所以我不觉得这场雨会停,就好像前几天被我打跑了的两个流寇又过来讨了顿揍一样,绵绵不绝。
但事实上这场雨还是停了,那时候我实在累了靠着墙壁睡了过去,醒来后我看到了一个人,他背着光,我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相貌。
我的注意力全在于他身后的光,我感到奇怪,这个死气沉沉地方为什么还会有光?
直到我被他拉起来,抬头一看,已是晴空万里,镇子上也有了点生气,几个百姓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出来观看空中的彩虹。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把这里的流寇全数赶走了。
只不过当时,他看到我的模样后,惊得收回了手连连后退嘴里大声嚷嚷着“大白天的怎么有这么猛的鬼!”
然后又强忍着害怕再凑了过来……向我问路。
我不知道向一个鬼魂问路是什么样的心理,虽然我不是,但不妨碍我觉得他傻逼。
但是他的出现,确实让素峨山迎来了天晴与其说是素峨山,不如说是我自己,素峨山天晴了,也总会有再下雨的时候,但是他跟我说,雨也总会停的。
我以往常常回忆起之前的记忆片段,奉命出征的家人,一场玉石俱焚的战役,我那到底也没娶上媳妇的叔父,在咽气前把他所谓的要讨媳妇用的弯月交到了我手上,以及那被黑压压的天色所笼罩着的素峨山……天色太过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在每个惊醒的夜里,睁眼所见的却是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他。
我记不清他对我说了多少次,“祖宗你能不能消停点?我还想睡觉的!”
但他还是撑着他要耷下来的眼皮,陪我说话虽然我不想说什么,全程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单口相声。
我其实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我只想他能陪着我就好了,就算是他在我旁边睡着了也行,是他自己说的两个人就这么呆坐着太奇怪了,自己憋不住要说一大堆的,最后说累了,反而还怪我头上,说他口干舌燥都是我害的,眼皮底下的黑眼圈也是我害的,甚至自己睡不着了还是我害的。
但我不讨厌这种感觉或者说,我是向往着的,在经历过漫长的黑夜后,所看到的第一束光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束光成了我追随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不想再落入茫无边际的黑暗……
我眼前的一片漆黑里隐隐约约透进了光,我伸手去抓,耳畔传来的是一声绷带断裂的声响,紧接着的是一把有些熟悉的声音:“哎哟祖宗,刚醒来又给自己折腾个口子出来,你别是有什么自残的癖好吧?”
“……”我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了几缕红色的发丝在我眼前晃荡,我挣扎着坐起来要看清楚,却被他按了回去。
“先说好哟,你要是自己把自己又折腾伤了,后续医药费你可得自己出哦”
我想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魇华魔教内部竟充满了药香味,而他们教主的房里还摆放着一排药柜,地上有些散落的书卷,看不清楚是不是医书……
红影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药罐子。
随后我游移的目光就被红影扳了回来,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这个病人还真是有脾气喔,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的注意力不在自己周围,而是打量我的房间?”
我一时无言,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后,对他说了声谢谢。
结果气得他差点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