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重的心顿时被愧疚惶恐占据。
“猎场中是否有人死了?”笼华又问。
夏侯云重色变,立即矢口否认。
“太子卫率武官失踪或死亡,必报皇太孙,兄长在皇太孙身旁,没有听吗?”
夏侯云重这才明白,她的失踪或死亡,指的是东宫殿前旅帅陈绍世。
“你怎么知道这事?”
“兄长刚刚为什么否认?”
夏侯云重看笼华剔透清亮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夏侯云重觉得自己在她的盯视下无所遁形。
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如今……不该听这些……生生死死的事。”
笼华仍旧沉默的盯着他,夏侯云重觉得难以招架。她自幼敏锐聪慧,想要瞒住她什么事并不容易。
笼华开口道:“凡事,我知道真相,自然会想法子应对。将我瞒的像傻子一样,不是护着我。
白下冬狩,会有事发,我与夫君,本已商定应对之策。只是,这两三日,我忽然收不到白下的消息了。
这世上,我最信兄长,兄长也定信我有能力应对一牵
求兄长告诉,我白下猎苑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侯云重心内动摇,仍感到难以开口。
他本来想留在白下继续寻找萧黯,但太尉羊侃至白下后,亲自率兵排查,又有岳阳王在旁协助,凡东宫属官和原戍卫武官都靠不得前。
皇太孙便命夏侯云重同行返京。
萧黯失踪之事十分蹊跷,夏侯云重心中很多困惑,想与笼华相商,只是顾虑她的身体状况。
于是试探道:“有些事,是怕你骤然听闻,想到窄处,承受不住。”
笼华缓缓道:“兄长想想,有什么事是能瞒一世的,便是一年,一月也是难的。
今日,兄长若不告诉我,我也不为难兄长,我去庾府,去问瑞冬,去问庾。”
笼华有意控制着语调,她周身已如临大敌,要求自己无论听到什么噩耗,都要保持着始终如一的平静。
夏侯云重相信以她执拗,她做的出来,亲去庾府打听。
于是,终于下了决心,他语气沉重的:“在江滩上,发现了一具尸首,直阁将军陈谈先已辨认出是陈绍世。
可是,萧黯他……却失去了踪迹。”
笼华听到这句话,立即泪盈于睫,捂住胸口,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失踪不是最糟的状况。
夏侯云重看到笼华反应,也露出希望:“你们夫妇果然另有计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笼华平复心绪,梳理来龙去脉。
萧黯在蓬莱驱逐陈绍世,陈绍世披发中衣受辱而出,岛上无人不知。而实际上,这是专给当日也在蓬莱的武康侯世子庾看的一场戏。
庾弘与永康公主不惜名声地位,亲自出手整治他们夫妇,已是仇敌之态。
他们却连对方真正动机是什么都不知。
最后,商定的下策,就是让陈绍世通过接触武康侯世子庾,来查庾弘夫妇,以及庾府与东宫关系。
庾从临城公萧联口中,知道萧黯逐陈绍世始末后,果然起了收用之心。
庾虽已交接陈绍世,但仍有疑心,直到,陈绍世举告萧黯在东宫幽会通奸。
此事后,萧黯做态大恨陈绍世,欲除之而后快。
陈绍世虽任职东宫,但皇太孙自然是不会为一个武官而得罪堂弟晋宁王。
陈绍世唯有投靠庾。
庾也就此信了陈绍世。
陈绍世每每发仇恨晋宁王之语,本意是想让庾引其为心腹。谁知庾在言语之间竟引导陈绍世,既然萧黯想除他,他与其东躲西藏,到处找靠山,不如彻底解决仇家。
陈绍世素日胆大,也便附和庾的思路,露出刺杀萧黯的意图。
几次密谈后,庾已全然出谋划,即,在白下猎苑动手刺杀萧黯。
行猎时,庾会想法将陈绍世旅队安排在西北角围栏。到时,陈绍世将戍卫旅队调往一里外滩涂修补一处有意漏掉的围栏。然后他再将萧黯逼迫在断崖上射杀,尸体扔进江郑
起初,庾全然是助陈绍世除仇敌之态,最后在陈绍世以退出相激下,庾终于承认他也想除萧黯,顺势许诺陈绍世,事成后为他谋得东宫录事郎之职。
得此职位,从此陈绍世可跻身东宫文臣之列,自然平步青云。
庾确信这前途诱惑足以使陈绍世铤而走险。
陈绍世将这些信息全然告知萧黯,萧黯想不到庾竟是要杀他,也终于确定庾府早就将他视为死担
萧黯决定,撼动庾府就从诱捕庾开始。
他们推测,庾指示陈绍世刺杀萧黯后,定会杀人灭口,再除掉陈绍世。
最后商定,陈绍世想法拿到庾的信物罪证交给萧黯,然后做成被灭口死去的假象。
萧黯拿着物证举告庾,庾以为陈绍世已死,必然编造谎言狡辩,到时,陈绍世再现身作证。指证庾收买他行刺萧黯,他因尚有良知,并未执行,结果被庾府门人追杀。他跳入江中才得以逃生。
到时调军、行刺郡王、追杀武官,哪一项都是大罪,不但庾脱不了身,他背后的左军将军武康侯庾弘也脱不了干系。
然而诸多筹划,唯独没有萧黯失踪的这项安排。
笼华问夏侯云重,寻到的尸首是不是面部已毁。
夏侯云重当时特意上前查看,面部确实被江石损毁严重。
笼华知道陈绍世假死之计,却不知萧黯为什么失踪,也推测不出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变故。
笼华又问夏侯云重,萧黯身侧的随侍家奴如何被害。
夏侯云重,离开白下之时,东宫卫率得出的判断是陈绍世的武器射杀。
笼华沉默,陈绍世没有必要如此做。
除非……他真的背叛了晋宁王府。
这一点,笼华并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原定陈绍世假死之期是五日。
笼华要求自己必须坚信,定是在猎场发生了某个变故,迫使萧黯不得不隐藏行踪。
不过再等两日,他定会好端赌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