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朕为什么要找你们么?”
“文渡不知。”顾文渡摇了摇头。
“这孩子虽然没有长大,倒是把他爹那不知变通、顽固不化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赵元任哈哈大笑,诸将也是随之放声大笑。
这时候,台下的顾文渡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开口:“家父已为国家鞠躬尽瘁直至……还请陛下慎言!”
他不觉得赵元任是如此昏聩的人,更何况当着人子面前辱及父亲,是个人都不能忍。联想到自己需要在赵元任面前塑造的人设,顾文渡索性放开胆子一争。
赵元任愣了愣,随即收敛了面部的笑意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一名文官:“及明,你看看,这次还是朕赢了,这小子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让朕住嘴!这倔脾气像极了他的那个爹。”
“小子,我这句话我可是夸奖。”没等到一旁文士的回话,赵元任走下了台,正色道,“于情于理,顾爱卿和夫人戍国有大功,可惜……所以朕打算奖赏你们。”
看了眼一旁懵懂的小姑娘,赵元任自然也明白顾文渡没有明说死亡这件事的原因,因而也就顺着没有说破,随后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顾文渡。
“顾文渡,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赵元任阻止了一旁自己的新任命的宰相想要说的话,而是继续循循善诱,“想要什么?金银?官爵?什么都可以说!”
直视着那个皇帝深邃的瞳孔,顾文渡大声道:“文渡心无他愿,唯有一件事万望陛下成全。”
“噢?”赵元任摸了摸自己刚刚蓄起的胡须,觉得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但是他隐隐又期待这样的意外。
“驱逐匈奴,壮我大齐,勒石燕然,封狼居胥!”这四句凝聚了顾文渡对于匈奴所有的恨意,也是顾文渡这一世最大的心愿。
所以不需要什么刻意的演技,顾文渡只需要抛弃所有的冷静和自持,跪于地面,双拳紧握,豆大的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流出了眼眶,润湿了地面的毛毯。
只是这次赵元任沉默了。
他看向了其他将领和官员,没有人敢接下这个小小童子提出的十六字豪言。
他们麾下虽是精锐且营造出了浩大声势,但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这些精锐的数量远远不及匈奴,能让匈奴退兵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这十六字,宰相陶及明也与自己说过,没有二十年绝对做不到。
“这个不是你的愿望,也是朕乃至天下万民的愿望,所以做不得数,再说一个!”赵元任并没有直接说自己力不能及,而是话锋一转,再次把问题抛给顾文渡。
还跪在地面的顾文渡瞬间汗湿了后背。
这个皇帝明显就是在逼他!
他如此施恩赏赐,并召集诸位大臣前来无非不过是想要借臣子之口,向天下昭示他的宽阔胸襟,来踏着父亲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民心以及为国战死的名望增加自己刚登基的声望,也同时表明自己对于文臣的看重,宽慰大部分文士的心。
但是一旦自己接受这样的功名利禄,也就意味着——自己和妹妹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被赵元任养废,甚至是在时局安定后以一种看似自然的方式死去……
因为他们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而赵元任也是人,有极大的可能会把当年在父亲身上受到的气在日后发泄到他们身上。
这运气……
被至高无上的皇帝逼着接受命运,去当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可真是再糟糕不过的局面——才怪!
顾文渡顶着来自前方巨大的压力施施然跪直了身躯,似是一根瘦弱坚韧的青竹,任四面狂风我自巍然不动。
他可不会轻易放弃。赵元任既然如此逼迫,那他变得有利用价值就好了。
用手擦拭去眼角残余的泪,顾文渡低垂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愉悦:
你有谋划你的张良计,我自然也是备好了我的过墙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