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宁尝试伸手去触摸悬浮在身边，环绕不定的怪异文字但觉触手温热，彷佛探入了一池热水。温和熨帖之意从手指蔓延而上，一直热到心里，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舒服。显而易见江罗在缓慢苏醒的潜意识，依然对自己抱有极大的善意。只是潜意识已经完全被原典侵染改造，所有人类该有的认知、思维、臆想全都化为了怪异古拙极难分辨的神秘咒符。双方甚至不太能够沟通。

颜宁犹豫片刻终于低头看向底下被符咒包围，搞得毛发直立、大为紧张的仙家。这位感知极为敏锐，立即察觉了颜宁的眼神抬头一扫，张口就点出了颜宁的迷惑。

“虽然有些稀奇古怪但似乎大体相似……你手上握着的是宁神符咒，用于安定魂魄、镇静元神如果是江罗的思维被侵染转化为法咒，那么这东西的意思是……”

“让我镇静？”颜宁猜测到：“他并无大碍？”

仙家没有接话，让颜宁这个熟人继续猜度法术的弦外之音只是目光所及一一报出符咒的名字功用江罗对符咒的理解毕竟来自于正统的符箓典籍尽管细节上往往照猫画虎，但大体框架并无差错，以仙家的眼力，辨别起来并不为难。只是思接千载，往往一瞬间的思维设想，便在识海中激发出无数的变相念头，转化为符咒倾斜而下，仙家左右顾盼，好不容易才将停滞半空的符咒辨认完毕，其中有大半都是宁神安心、平静魂魄的法术，似乎确然是安慰之意。

只是刚刚确认完毕，却听上方歌声隐隐，光芒大盛，四周的符咒环绕盘旋，两人身不由己，竟又向上空飞去。飞旋之中，隐隐歌声此起彼伏，却又渐渐清晰。仙家留心细听，终于从轻缓地旋律中辨认出了一点歌词。虽然话语晦涩浑沌，似乎颠三倒四，但仔细思索，却能分辨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熟悉。如果再细细回想，那么这些含混不清的歌词，俨然是各色稀奇古怪的道术咒文，只不过也是支离破碎，颠三倒四，被莫名其妙打散组成了一堆糨糊。

一旦有此颖悟，仙家振作精神，左右顾盼，试图听得更清楚一点道书中有所谓“真人”，说是修持到了极致，清净到了极点，反而不再有法术法理的概念，将道术本身，都作为外相而割舍但也正由于没有“法

”的概念，他一念一行，每个思维念头，反而无不是“法”，譬如庄子喻姑射仙人，凝神而天下饶。现在江罗的状况，就庶几近之。不过，既然外尘已然隔绝，连法理都不在思维之内，那么现在江罗的一念一作，就是他最纯净、毫无遮掩的“本真”。是最能察觉蛛丝马迹的地方。

果不其然，稍微聆听片刻，仙家默运元神，已然察觉，尽管歌神朦胧不清，难以分辨，所咏唱的歌词也多是杂七凑八，看似浑不相关但歌词所拼凑的咒文，却基本来自于几个道家符咒，不过是把几十句咒文反复运用、排列组合而已。而被截割为歌词的符咒，本身倒是平平无奇，不过入门的功夫。

只是这些排列组合，回环往复，又有什么意思？

仙家略微思虑，终究是不敢自己冒险试试江罗的情绪，只能仰头向上，给颜宁传音示意：

“阁下会忏福引魂咒么？”

所谓忏福引魂咒，是为诵念超度，安抚魂魄遗憾的法咒，符咒简单、仪式极简，算是道术中的入门功夫。就是随便找本道书翻上几页，也能把这东西背个滚瓜烂熟。果不其然，颜宁稍一愣神，随即点头。

“那么，可以劳烦阁下大声念诵么？”

颜宁蹙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