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重兵列阵,将天庭北门守得密不透风。
天兵们手持金枪钢刀,目光俱是紧张地聚向对面。这番浩浩荡荡,严阵以待的架势,仿佛对面有千军来犯,万敌压境。
仔细一看,仙雾缭绕的北天门前,却仅伫立一人。只见他一身天青长裳飘然翩翩,貌美宛若琉璃玉,姿挺犹如凌寒松。
他微翕的双目淡淡一睥,神色尽是蔑视。
假若不是事先报了名头,未曾见过他的天兵们却以为糊了眼,这哪里是闻者惊骇,见者丧胆的魔界之主,左右瞧都是一位俊仙郎。
没有天帝的命令,领军的神将只能按兵不动。
魔帝轻而易举便可摧毁千兵之阵,即便他们未亲眼见识过,却也不敢轻视魔帝的能力。眼下最好是敌我俱不动,这一动可就是惊天动地。
风无怀却没多少耐性耗在这没有意义的对峙中。
“我今日特来与天帝叙旧,你们若去通报,我可在此等等。如若不愿通报,我便自行去里头找他。”随意的口吻说得好似与天帝是老友相会。
众仙岂不知这两界帝王历来就是死对头。尤其十万年前,天帝曾助玉波仙尊杀死魔帝,魔帝又怎会将这事云淡风轻地带过。
前些日子玉波仙尊师徒被魔帝杀害的消息在天界不胫而走,众仙一时恐慌不已,生怕魔帝养精蓄锐后,率兵突袭天界,以报当初被杀之仇。
虽说今日魔帝没带一兵一卒,可他一人便似百万雄军,威慑的程度也与万千精兵差不离了。
管理四大天门的神将方天,上前回道:“还望魔帝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去通知天帝。”
语气虽淡然,但他心里着实忐忑。派去的天兵都能慢悠悠来回两圈了,却一直未见其返,也不知究竟。
而正在文宝殿的天帝早已知悉北天门的情况,此时正忖量是否该以礼待客。
他没料到魔帝独自前来,且是客客气气地让天兵通报,并非杀气腾腾地闯入。
魔帝十有八.九是为容絮而来,而他原本的计划便是利用容絮请魔帝现身,再与其详谈两界长久以来的争端及恩怨。
魔帝杀了玉波仙尊师徒,不仅是复仇,更是对天庭的警告。若是十万年前,他姑且能与魔帝斗一番,可如今……因他擅自开启阴阳火霜印,天道降罚,他修为衰减,已不可同日而语。
姑且不知集众仙之力能否有把握将他围困,今时不同往昔,三界太平多年,天魔两界若能言好,也是一大幸事。
天帝正要吩咐,恰时,又有天兵匆忙来报:“魔帝说,半炷香后,他就自行来见天帝。”
“速速请来。”天帝赶紧吩咐。
天兵领命,火速赶去北天门,将魔帝请去了文宝殿。
***
殿内两人饮茶慢谈,殿外把守的天兵将文宝殿里里外外围了三圈。
风无怀轻呷一口茶,眼也未抬:“他们摆这三束阵是要将我困住,还是想将自己困住?”
天帝一顿,魔帝这话颇有几分嘲讽。
当年天兵在战场施展三束阵围剿了不少魔兵,而后被魔帝一举破阵。而摆阵的天兵反倒困在阵中许久,皆中幻术,自相残杀。
天帝干笑道:“他们只是职责所在,不会擅自入殿,魔帝无需在意,随他们去吧。”
说罢,他提壶斟茶,道一句:“我正想与魔帝深谈一番。”便将话题引开来。
天帝侃侃而谈,风无怀寂然听之,茶水饮尽一杯复一杯,风无怀也没表达半句意见。
壶中茶水见底,天帝见他神色平静,辨不明其想法,遂直言:“两界过往的确多有纷争,但这些年也趋于缓和。和平之下,两界相安无事,皆是一片欣荣之景。若能放下过往仇怨,必定造福三界,各族晏然安居。”
风无怀垂眸默了默,反问道:“时至今日,天界的神仙但凡见着我族,仍是一副格杀勿论的做派,仇怨如何放下?”
天帝面色微僵,道:“十万年来,魔界的兵将又何时轻饶过天界?死伤者也是难以计数。”
又正色道:“若是两界如此不休不饶,非但化不了仇怨,还会为此继续付出惨痛代价,这难道是魔帝希望看到的?”
风无怀握杯的手一顿,目光倏然寒冽。
天帝只觉呼吸间涌上一阵冰凉之意,就见茶杯茶壶皆已结冰冻在了案桌上,连他面前的茶杯也未幸免。
天帝惊了一刹,却仍从容拂袖,施法间,案桌之物即刻恢复原状。
“魔帝若有意见,不妨直述,今日也恰有机会一同探寻两界共存之道。”天帝恳切道。
风无怀搁下茶杯,这才谈及两界恩怨。
“十万年前,有魔族杀了一位仙官,此事诱发两界冲突。为了平息争端,我亲手处置了犯事的族人,天界却不依不饶,甚至结队侵犯魔界领地。”
“事态愈演愈烈,你们先是指责魔将兮梦杀害陆遥山仙君的两位弟子,而后竟谣传我残杀玉波的弟子莫书霖。你们遂以此为据,出兵绞杀三界的魔族。战事的开端分明是由天界挑起的,却将这笔帐赖在魔界头上!”
冷厉的音调拔高三分:“敢问天帝,一句两界修好就能消弭你们的过错,将我族遭受的苦痛和冤屈一笔勾销?”
天帝摇头重重一叹,无言以对。虽说双方那时早已闹得不可收拾,可追根究底,也的确是天界抓住一切理由欲铲除魔族,却不想......
“不料我会亲自率兵,直指天庭,威胁你的帝王之位。”风无怀不屑地嗤道:“我对天界素来没有兴趣,但杀我族者,必诛之!我并不愿占你天界领土一寸,你却与玉波二人假以两界重修于好为由,将我骗至玉波峰,最后焚我身窃我骨……”
他突然起身,将袖一甩,怒声质问:“这笔帐,天帝是想赖还是要还!”
天帝又是一叹,起身后退两步,拱手躬身,行了个重重的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