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接过了贾放的信,见到上面按照荣府的惯例封着火漆。他忍不住瞅了贾放一眼,看对方脸色平和,似乎这封信十分寻常。
但赖大是在贾放手里吃过大亏的人,面对这个笑嘻嘻的三爷,完全不敢怠慢。
他拜托自家老娘,在史夫人跟前特地讨了差事,带上贾代善的几件夹衣,连同家信与银两等物,前往北方与荣国公会合。
一离京,赖大就在驿站里挑了贾放信上的火漆,将信取出来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赖大自小读书认字,他的父母是国公夫人的陪房,对他期望很高,指着赖大跟在贾代善身边久了,将来不止能脱籍,还能得个小官当当。所以贾放这信对赖大来说,没有任何阅读困难。
而这信也确实没有提南方桃源村的时。贾放在信中似是就贾代善此前提出的几个问题一一作答,所写都是关于北方旱灾之事。
赖大通读了信件,见确实没有问题,赶紧将信笺原样折起,然后火漆将信重新封上。他亲眼看荣国公用火漆封信看过很多次,有这个自信,能将重新封起的信封得天衣无缝。
从驿馆得到的消息,荣国公奉旨巡视,已经在北方各州县打了一个转,目前正在京师西面,距离京城大约一百多里地的德安县境内。
赖大有心在荣国公跟前好好表现一番,当下快马加鞭,在一天里赶了七八十里路,隔天一大早就到了德安县,赶到荣国公暂住的德安县衙。
岂料贾代善却一大早就出去,赖大扑了个空。一直等到深夜,县衙的人才来叫赖大,说是国公爷回来了。
赖大交了史夫人和贾放的家信,然后恭敬垂手等候在一旁。他预料到贾代善一定会问自己关于南方桃源村的事,他也已经想好了“一切无事”的说辞,只说自己惦记着北方旱灾的灾情,在桃源村将诸事办妥之后,就立即快马回京了。
谁知贾代善先拆了贾放的家信,通读一遍之后,将信笺举起来对光看了看,随后若无其事地将信笺放在桌面上,转过身,面对赖大,态度和煦地问:
“这信是三爷交给你的?三爷还在京中吗?”
赖大感觉自己喉头一动,咕嘟吞了一大口口水。他反正也没有退路了,便硬着头皮说:“是,三爷一直留在京中修园子。”
贾代善“嗯”了一声,又拆了史夫人的信看过,将府里的情形细细问了一遍,然后叫出两个亲兵,说:“给我将这个刁奴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连夜丢城外庄子上去。严令庄上的人守口如瓶,绝对不能把这刁奴的消息传回京里去。”
赖大一听,登时魂飞魄散,连声叫“冤枉”:“国公爷,小人究竟做错什么了?”
“你跟着我身边的时日久了,胆儿也肥了。连府里三爷给我的家信都敢拆了?”贾代善面沉如水,背着手望着眼前趴在地上求饶的赖大。
在外征战多年,要是连这么点儿侦察和反侦察能力都不具备,那贾代善也不可能凭军功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了。
“你自以为模仿府里的手法,能将这火漆封得天衣无缝,难道就不晓得拆掉火漆的痕迹是能被人看出来吗?”
“放儿在信上警告了,说你是个瞒上欺下的刁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贾代善冷笑道,“枉我还曾对你抱以厚望。”
“念在你跟随我这么些年,我留你一命。”荣国公不是个喜欢煽情废话的人,轻轻一摆下巴,他的亲兵已经上前,将赖大拖了下去,长长的板子架起,冲着赖大的屁股就一五一十地打了下去。
打完之后,赖大立即被拖上了大车,车驾在天明之后就直奔贾家在京城外的庄子上从此赖大就只是个庄上服役的罪奴。但是贾代善对外却会说,赖大被他派往西面公干去了,省得这消息传到史夫人和赖氏耳中,又闹得他耳根不清净。
赖大被拖走之后,贾代善叹了一口气,继续俯首公务。忽听脚步声响,贾代善抬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县衙大堂后面转了出来。
贾代善连忙起身行礼:“四殿下,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吗?”
被他称作“四殿下”的那个少年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贾代善手中还未放下的信函,试探着问:“是……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