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整整五秒。
林肆失望地撅了撅嘴,漏气一样歪头倒在一边:“我们这样不算在谈恋爱吗?”
“你愿意出来和我见面吗?”扬声器里的男声突然变得冷酷了许多。
林肆一愣,眼睛不自觉向下扫。
他是不可能和Y见面的,他甚至都不敢告诉Y自己是谁。
冒险是他一个人冒险,但如果失败,结局不会只由他一个人承担。
无数人无数次告诉他,你不能谈恋爱,你不能曝光恋情,你要对粉丝负责,要对团队和工作人员负责……
这些话重复多年,成为他的桎梏,也成为他谨记于心的金科玉律。
林肆犹豫道:“见面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们之间重复了之前的安静。
半晌,Y的语气向上扬,带着些嘲笑小孩子的语气:“你不算很傻。”
“啊?”林肆问他,“我为什么很傻?”
Y说:“没说你傻,说你不算很傻。”
“怎么听起来还是在骂我?”林肆咬文嚼字了一会儿,“你确实在说我傻。”
Y又笑了。
林肆抓了抓耳朵:“你不要笑,我耳朵痒。”
Y正经许多:“我们都没有信任彼此,很难说在谈恋爱。”
林肆手指扣了扣羊绒小毯子:“其实……”
“不要强迫自己用秘密来换取信任。”Y打断他。
林肆垂眸,想了很久,说:“以后我一定都告诉你,真的,我们会有机会见面的。”
Y很慢地回答:“嗯,我——”
语音中断,林肆“嗯?”了一声,将手机拿下来,看界面,确实已经结束聊天。
他重新拨了一个电话,却没有人接听了。
五分钟以后,Y说:【有急事。】
林肆只能提醒他:【你记得吃饭】
但Y似乎连回一个“嗯”的时间都没有。
萧山医院。
手术室外灯火通明,二十多人站在门口焦躁不安。
陆厌看上去是一群人中最不介意手术情况的。
他与人群分散,独站很远的一处,像窗外树上的雾凇,挂的很高,看的很远,却也很孤独。
各种小声的交谈,三三两两落进他耳朵里。
他甚至也闻到某些Omega身上的香水味和外露的信息素味道。
这些味道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就像一箱放了一个月的烂香蕉。
“陆总,你要不要先休息?”
一直小心忐忑了许久的邓恬在陆厌斜后方半米的距离。
“不然我给您拿件厚外套吧?”
他声音不算小,许多人都听见,于是人群中又传出更多的议论声。
在陆厌要开口赶他走之前,手术室的灯熄灭,人群不约而同地涌向出口。
主治医生很慢地推开他们,到陆厌面前。
“手术成功了。”
陆厌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医生又道:“得换到十三楼病房。”
十三楼楼病房几乎与icu无异,去十三楼病房说明一次手术成功并没有令陆绍明身体好转,近十个小时的手术,只不过是将挂在崖壁上的人,勉力拉了一把。
周遭大大小小的失落声钻进耳朵,陆厌转过身,从左到右将他们看了一遍。
他们大都希望陆绍明在这个孤冷的年三十去世。
迫不及待写在了他们脸上,陆绍明已经没有意识,这个时候表演任何不舍和悲情都不过是白费。
能在年前知道自己在遗嘱上占了多少角落,看起来比一切都重要,即使是顶着寒风疾疾赶来也在所不惜。
陆绍明躺在手术担架上,被医护人员满满推出来,他的脸上没有生机,像医院楼下落叶期的金叶水杉。
邓恬先是抓住了担架的边缘,接着又随着担架靠近陆厌。
“陆总,我送老陆总……”
“不需要你了。”陆厌挪开脚步,眼睛望着陆绍明,随后抬头看邓恬,“年后去找段洋,他会把这段时间的工资结给你。”
“陆总……”
陆厌没有再给他一瞬目光,转过身,嘴角下压,将那些白跑一趟的人都看一遍,最后盯住站在窗台抽烟的少年。
那人好像也看到他,勾了勾嘴角,把手里的烟头掐了。
陆厌径直离开。
年三十的街上鲜有行人,萧山医院到陆厌住的地方大约半个小时,但他却开着车绕了几圈,才披着夜色回家。
准备进停车场时,车前冲来一个单薄的身影,陆厌踩了一脚急刹,握着方向盘往前耸去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