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厂东北墙角处,是一棵树龄较大的铃枣树,离我家麦场很近。我早就想上去玩,苦于挂枣季节有厉害的备战大娘看守,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站在青松家门洞上看得真切,周围一个人没有,可以放心大胆的上去玩。
也不知道我没看好还是怎回事,我刚蹦到树上,就听见父亲的喊叫。“克俭,干什么呢,没看见都忙着吗?别玩了,推着小车交公粮去。”我垂头丧气,刚起的兴致全没了,赌气似的找了东边的树杈,脚底用劲,直接跳到麦场上,推起独轮车就走。
青松家西南角的过道口是段上坡路,独轮车挡住我的视线,加上天色黑下来,我看不清路况。根据经验,这个坡不大,我一个猛劲,应该能冲刺上去,但这次我失算了,冲到一半没劲了,上不去下不来。独轮车平衡性最差,行进中尚可掌控,现在原地不动,又在半坡上,很难保持姿态,最后歪倒在地上。
今天的坡怎么这么陡,太费劲了。我甩了甩手腕,看着有个袋子裂了口,撒露出不少麦粒,不知该如何收拾。
“上不来吧,是我把坡拉长了,交点公粮就能上去了。”银梁站在他家台面上,叉着腰说。
“为什么?”我鼓足勇气才问出这三个字,听说银梁特别爱打架,经常跟人干得头破血流,连他父亲都敢揍。
“种公家的地交公粮,走我们家的道也要交公粮,懂不懂?”银梁撇着嘴说。
我怯懦地低下头,撒在坡上的麦粒变得很大,我疑惑地抓起几颗,跟石头子差不多,很沉。他不是想要公粮吗,我就如他夙愿,也好让他死得瞑目。
“给你想要的!”我将手中的石子照准银梁的脑袋甩出去,生怕力道不够、打上不疼,用足了手腕的力量,然后蹲下身,边捡边扔。一开始,他还用手挡着,慢慢招架不住,骂着街退回院里。
我不知道怎么把袋子装上车的,没有了银梁兴风作浪,土坡恢复了原来的长度,我推上车很快到了副书记家门口。虽然也算我们家近邻,但是我记忆中没进过这个院,他们家老二经常冲人骂骂咧咧,我躲之唯恐不及,哪还有往前凑的道理。今天父命难违,硬着头皮上前敲门,由于天太黑,我也不敢敲太大劲,只希望他家已经睡觉,或者听不见,不出来开门。
按照后面的情节推算,我的公粮是交上了,因为我空着手又去找青松玩了。从青松家出来,我手里拿着一棵苘麻,边揪上面的嫩果吃,边甩来甩去往家走。副书记家后面就是我家盖的新房子,但是我的担心应验了,刚才敲副书记家门的时候,我好像眼光扫到他们家后面,那里是空的。我担心我家的房子是不是没有盖,那天我感觉已经过去好几天会不会在做梦,事实果真如此,我转过去,发现台面上空空如也,台面前还没有垫起来,长满蓬蒿杂草。
我失落极了,蹲在光光的台面上,机械地甩着柳树枝,它现在分明就是一根裁剪出细叶的柳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