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从整理文案中抬头,面色沉重的看向眼前人,思忖了一会儿,直接了当的说,“我们一直在跟进,但情况不是很理想,你们要做好准备。”
接着他从电脑中调出许询的身体情况的数据,每一个指标说完,佟岩的心便沉下一分。
“就这些了,好好陪伴老人走完最后一程吧。”医生遗憾的朝他道声谦。
佟岩沉默了,眼镜下的那双眼有些涩然,哑声道:“还有多长时间?”
“保守估计一个月。”
佟岩木然的抬着脚步,回到病房门口,他不敢踏进去,老人强撑身体眷恋的望着老伴、女儿、外孙女,想把时间留在这一刻,他的妻子也敞开心扉放下执念,尽管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向她开口,告诉她她的父亲快要离世这个残酷事实。
病情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有了转机,外公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佟谣也在这段时间变得更加沉稳懂事了。
接着些日子里,佟谣陪着妈妈每天都在许家与医院来回跑,脸上的婴儿肥眼见的掉了不少,许梦对此心疼,但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只愿在这段有限时间让父亲没有遗憾。
时间的钟摆没有一时停歇,他们来的第四十五天,比医生估计的多了几天宝贵的时间,但还是抵挡不了死神的镰刀。
外公是在一个清晨离世的,除了病痛的折磨让他无力,他走的时候是很坦然,年轻时总自以为是,固执的不行,老了,不得不认输,还是孩子的幸福最重要,他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早早的抹下面子,和女儿、可爱的外孙女相处的更久。
最后,他眷恋的看着陪他从年少轻狂走到现在的爱人,眼角泛出了一抹泪花,嘴巴一张一合,已经说不出话,还在重复:“素素,不要哭,我心疼。”
呼吸停止在这一瞬,滴滴滴刺耳的声音叫嚣不停,同时刺穿着他们的心脏。
这天,晨光暗淡,灰蒙蒙的天要哭不哭,挟裹着黑云倾泻而下压着大地,带来阵阵凉风肆无忌惮的肆虐,直灌衣襟,凉气从脚底慢慢升起。
佟谣泪眼婆娑的望着外公的墓碑,任由一滴一滴的泪珠砸在脚下的土地里翻出泥花儿,她第一次听到心碎的声音,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她听不见爸爸的担心,感受不到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担忧,木木的杵在那儿。
照片上的人面色蜡黄,皮松松垮垮的挂着骨头上,有些颓败,但他的眼睛透着亮,泛着光,笑的极其开心,后牙槽都露了出来。
这是后来有一天专门出院去照的照片,她记得外公说他这辈子最幸福的就这段日子,他想留住它,以前的照片太过板正,他不想走了别人看到他还这么一副讨厌的样子。
佟谣看向外婆,这朵被滋养的娇花眼见的速度枯萎了,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的疲惫,鱼尾纹在眼角透着风霜的味道,温柔的眼神似透过照片在怀念着什么,嘴角含着笑,一副乘风欲去的模样。
佟谣心头一紧,握住外婆冰冷的手,不停的搓弄,外婆恍然回过神来,反抓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怜爱,似在透过她看别人:“你外公也是这样,他总是用那小火炉似的掌心包裹着外婆的手,帮外婆取暖。”
佟谣连忙道:“外婆,以后谣谣给您取暖。”
外婆低低的笑了下,笑声在声腔里来回滚动溢了出来,“谣谣,想听听外婆和外公的故事吗?”